外面忽然傳來斷斷續續的低泣聲,把肖小樓從睡夢中驚醒,映入眼簾的是破敗的環境,她下意識地想站起身,浮腫不堪的雙腿卻軟得站不起來。
那低泣聲始終不止,肖小樓硬撐着身子,從茅草做的床上爬下來,踱步朝聲源處走去。
“吱”地一聲,屋門被推開。
毒日紮眼,四周漫漫黃土堆積,早已羸弱不堪的枯木更是叫人連樹皮都給扒了個精光。
夾雜着哭泣的訓斥聲伴随粗糙的黃沙傳入她耳中。
肖小樓悄無聲息地走過去,順着門扒開條縫,朝屋内看去,那是她現在穿越成的小姑娘的父母。
地上趴着個瘦的隻剩皮包骨的婦人,豆大的淚珠從那空洞吓人的眼眶中溢出。對面站着的人身形浮腫,臉枯皺不堪,但眼睛卻亮得吓人,甚至泛出陣陣白光。
“賣了好啊!賣了好啊!把她賣了就有吃的了!你哭什麼哭?連個兒子都生不了的廢物家什。”
“你怎麼......怎麼......敢吃那種東西?”
“呵,你還教訓起我來了!我不這麼幹,能活下去嗎?”
他對趴在地上的人直接來了一腳。
“啊!”
一聲凄厲的慘叫過後,屋内站着的那人像是察覺到了什麼,猛地扭頭朝門看去。
門外的肖小樓心一驚,哆嗦着雙腿快步走回屋,硬是把門闩給挂上了,萬幸的是沒人跟過來,她松了口氣。
原身的父親要把她賣掉,肖小樓深深皺起眉。
絕不能等着被賣掉!
掃過窗戶,肖小樓看到幾個緩緩移動的身影,匍匐得就像一條條蚯蚓。
是些企圖找到食物的村民,可村子裡就連樹根都被搶得一幹二淨了,哪兒還會有食物呢?
再往前走不遠就有片山林,可沒幾個人敢進去找食,那是“牢殁山”,裡面處處是斷崖深溝,落葉爛泥長期堆積成腐爛泥沼,整片山猶如一座幽深危險的迷宮。
牢殁山,就像它的名字一樣,進去了,就别想活着出來。
但這座“吃人”的山林,卻是植物的天堂,尤其是其中還藏着“蕉”,那是她生前考察山林時發現的水果,果肉甜如蜜,能快速補充能量。
眼前浮現出原身父親盯自己的眼神,肖小樓禁不住打了個抖。
必須進山。
要進山,當務之急就是要解決保暖問題,否則還沒有找到“蕉”,人就會因為低溫凍死在山林中。
“保暖......”
她朝四周看過去,茅草和破布堆成床,牆角處窩着兩層麻,裡面夾着秋葉、柳絮,是過冬用的被子,窗前用米粒糊着的毛頭紙已經被風刮得不成樣子,往常角落裡聚集起來的老鼠,在這時候也被吃的沒了蹤影。
盯着被子,肖小樓笑了笑,心下有了主意。
“吱呀”一聲,破爛的木門再次被推開。
屋外烈日高照,肖小樓放輕腳步、扛着被子出門走向山林。
經過幾個月的饑荒,田裡的土塊早已龜裂得不成樣子,看來是再難種出糧食了。
走着走着,她注意到不遠處有一片凸起,四周茅草和破布散亂分布,空中漂浮令人嘔吐的腐爛氣息,上午那些村民來的就是這兒......
烈日炎炎下打了個寒顫,肖小樓才發現自己背後都是汗,聽說前不久南方饑荒鬧得嚴重,連偷屍搶屍都不是新鮮事兒了。
她看向那塊凸起,心中百感交集,風一吹,後背傳來冰冷的寒意。
太陽光更加毒辣,呼出口氣,肖小樓竭力扛着被子朝山林走去。
越靠近山林,路就越泥濘不堪,四周瘋長的野草把人埋沒,空中有濃到化不開的腐臭,沉悶悶地壓在心口。
密不透風的樹葉徹底擋住日光,薄霧纏繞,隻剩下一片陰郁,“呱呱呱......”烏鴉不斷哀啼,肖小樓知道,這是要進山了。
“希望今天可别下雨。”
披好被子,她走得更快了些。
“嘎吱嘎吱”,腳下枯葉不斷被踩碎。
越往裡走,溫度就越低,肖小樓把被子裹得更緊,混着腥氣的薄霧撲面而來,石頭上遍布滑溜溜的綠苔,周遭有無數條路徑延伸向四面八方,林子裡黑得讓人心裡沒底,按照記憶走了會兒後,清脆的水流聲傳來。
“叮咚......”
在聽到水流聲後,肖小樓重重呼出口氣,看來沒走錯,她擡手抹去流進眼眶裡冷汗,低頭看向下一塊石頭。
快到了,馬上就快找到“蕉”了。
香甜的氣息順着薄霧傳來,肖小樓趕緊用被子捂住口鼻。
這是神菇的味道,這種菇顔色聖潔如昙花,氣味更是香甜無比,但吸入過量卻會讓人七竅出血,直至身亡。
肖小樓加緊步伐,繞過密密麻麻的神菇,終于不遠處的枝桠上看到無數“蕉”。
肚裡一酸,“咕噜噜”的聲音響起,腸胃随之蠕動,她難以自制地吐出口酸水,口水還沒來得及咽下,肖小樓就朝“蕉”沖去,被子掉落在地,刺骨的寒意加劇,她低頭看了眼被子,踮起腳尖,雙手摘下“蕉”,忙慌着往嘴裡塞去。
不知道吃了多少“蕉”,她才停了下來,顫着手撿起被子把自己裹緊,肚子鼓起來,漲得難受,嘴中有濃郁血腥味兒,“蕉”皮實在是太粗糙了,但不管怎樣,這也好過餓得幹哕。
一根根“蕉”被摘下來裹到被子裡,肖小樓強忍着低溫,全身打顫,按原路拖着“蕉”走出山林。
陽光紮眼,她心裡慢慢湧起死裡逃生的喜悅。
活着走出來了,應該也不會被賣了。
眼前的景象仍然沒有絲毫改變,毫無生氣的村子,荒蕪殆盡的田地......和遠處難得聚集在一起的三三兩兩個人。
但......那幾個人聚集在一起的地方......是她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