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蠱的作用很強,将他的心緒也徹底擾亂,不複當初的毫無波瀾。
不該被他注意的細節如同初春一夜盛放的繁花,于他的意識中擠擠挨挨地剝開鮮嫩的花瓣,流淌出花瓣根出剔透甘甜的露水,他的所有感官從未與這個世界如此親密,唇瓣上品嘗到千百種滋味的鮮活。
這真的隻是一個吻麼?
李皎的雙目變得迷離,如同鋪滿了黑曜石的清潭上落下了無邊煙雨,紛紛揚揚的朦胧醉意中,山間之雲也如夢似幻。
原來胭脂的味道,是微苦中泛着一點甜,這應當是特制的胭脂,當中彌散着虞美人的花香。
覆在心髒上的花妖手指纖長卻有力,李皎發覺,透過薄薄的衣物按壓在他身上的觸感并非均勻,虞素的手腕纏繞着一層微厚的毛絨紅布,保護她溫熱的血管與流動着靈力的筋脈。
她應當很愛護自己的手。
壓在他身上的少女的身軀,看似纖細,卻并不嬌弱,而是勁瘦的矯健,那四肢上覆着的薄薄肌肉,會随着她的動作微微起伏,是流暢而美麗的。
溫軟的觸感終于從他唇上離去,李皎如夢初醒,他的聲音喑啞得不成樣子,以最後一絲理智道出了嚴厲的告誡:“虞素!采補爐鼎是逆天而為,如此修道,必走火入魔……”
後面的诘問消弭于虞素的掌心。
她捂住他染血的薄唇,塗滿蔻丹的手指微動,在他光潔的臉上壓出幾道彎彎的月牙印,帶着警告與戲弄的意味。
“噓。”花妖淩厲的丹鳳眼微彎,她笑起來的時候,那雙眼中的清光就變為更為惑人的柔晖,引人注目沉醉。
“取悅我。”她俯視着他,鼻尖與他隻隔一毫,低笑。
“雲奴,我會如何與你無關。隻有取悅我,你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那變為血色的妖瞳凝視身下青年漆如點墨的眼,流溢出勸誘。
李皎的視野中,除了漫無邊際的紅,什麼也不剩下了。虞素绯色的長發披散在他的臉頰邊,纏繞過他的脖頸,流入他的衣領,帶來冰冰涼涼的癢,卻引發星星點點的熱意,如同火燎。
他又不可避免地看見了,那如燦漫虞美人花海的發間,編織着幾根細細的金鍊,如夜中的燭光。
赤色的妖異眼眸近了,李皎緩緩垂下眼睫,視野從紅轉為黑的那一刻,他的鼻間傳來了與虞美人花香不一樣的味道。
那是清新如山林草木的氣味,卻泛着甜,是果實成熟的一縷馨香。
她洗發的草藥,原來是這般味道麼?
瀕死之人被迫輾轉于榻上,一夜無眠。
重傷之人是無力的,但将死之人卻截然相反。
他們的身軀上會爆發出歇斯底裡的強大力量。
就如被人捉住将要殺掉的名貴禽鳥,扼住咽喉放血之時,它戰栗着靜默,可當生命走到最後一刻,那被攥住的翅膀便劇烈掙紮收縮,振起無數紛飛華羽,将掌控它的大手也壓痛、紮破。
藤蔓纏着李皎的四肢,可身受重傷的他仍舊幾度掙脫。
即使極度殘破虛弱,可他的身軀在繃緊之時,仍舊如同拉滿的弓弦般充滿張力,危險至極,稍不注意就會被那飛射而出的箭矢一劍封喉。
而虞素發現,他真的很喜歡掐她的脖子,每一次,都是真心實意地想要殺了她。
最後,被弄痛的虞素實在不耐,伸手與他十指交纏,随後将那修長而發燙的手指生生掰折。
一夜過去,她纖細白膩的脖頸上,還是不免留下了幾道發紅的淤痕。
但除了這處與發痛的最隐秘之地,虞素身上并未留下任何暧昧的痕迹。
除了殺她和被迫引發的本能,李皎當真沒有任何多餘的舉動。
就連在迷亂中做出如此荒唐之事,他也顯出奇異的極端克制,毫不逾矩。
但越是這般,便越引發虞素折辱他的欲`望。
晨曦的光落在李皎赤`裸的身軀上,照亮他身上無數藤蔓捆縛過的痕迹,那淤痕比虞素脖子上的慘烈太多,而青年的肌膚,近乎無一處完好,被滿懷報複之意地劃破玷污。
一夜之中,每當他真的快死了,虞素便咬破自己的手指,迫使他咽下妖血,澆灌他體内的妖蠱,使他從瀕死中再度煥發一絲生命力,又反複徘徊于徹底失去呼吸的邊緣,既吊着他的命,也使他身軀與靈魂時刻踏于最危險緊繃的鋼絲之上,要他不得有絲毫喘`息。
種下妖蠱隻是第一步,隻有以妖之精氣與血中妖毒澆灌妖蠱,才能使它發揮作用。
去惑亂一個修無情道者最冷酷的心神,逼迫他折腰臣服。
那麼,這一夜過後,他對她服從到了哪一步?
虞素盯着李皎,想從他臉上看出他的心思。
此刻,李皎的雙眸半阖着,當中清明與迷亂來回交織,使他漆黑的瞳色不複黑曜石般的純粹,而是如深淵般幽暗,叫人看不透他的心緒。
即使滿身狼狽,李皎的神色,仍舊是趨于平靜的,隻是這平靜在欲的浸染下,透出了更多風雨欲來前的危險,壓下了海浪下的洶湧暗流。
端詳他片刻,虞素最後一次咬破她指尖的傷口,随後,将那滴緩緩冒出的、仍未墜下的妖血,懸于李皎因動情而糜豔的唇上。
淺淺的呼吸拂在虞素的指背,李皎垂下的眼睫微顫,當中的情緒沉落下去。
随後,那緊抿的薄唇微啟,發燙的舌尖探出,主動舔掉了那滴未墜的帶毒妖血。
就在這時,房門被猛地推開。
随後,一聲尖叫在門口響起。
“三娘,你在幹什麼!”一身如蓮粉衣的楚憐迅速将房門在身後關閉,她雙唇顫抖,不可思議道,“你居然……居然背着主人偷情!不想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