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無奈,心道:都這時候了還想着玩兒,珠兒這丫頭不會嫌棄宗寶吧?
江夢珠倒沒顯得什麼,隻默默拎起桌上水壺給老太太倒了杯茶,仍舊是溫柔恭順之态。
飲下茶水,稍緩片刻,老太太回頭眼神示意,于嬷嬷便捧了筆墨過來擺在左宗寶面前。
老太太沉了口氣,面色變得深沉。她拿起筆,塞進左宗寶手中,指着空白的紙面,注視他的雙眼,一字一頓道:“休書。”
當紙筆擺下時,左宗寶已經猜到了祖母的意思。他雖是平日玩鬧不思進取但并不傻,就是老太太還沒來的時候,他就琢磨這次該找什麼借口不寫休書了,隻是沒想到老太太比他預想的來得還要早。
他眼珠轉了幾圈,手掌攏住耳朵,“啊?祖母說什麼?”
老太太知道他在裝傻,搖了搖頭,伸手掀開桌上白紙,紙下竟已有一張寫好的休書,就隻差落款的簽字。
老太太指着要簽字的地方道:“祖母知道你嫌麻煩,已替你提前寫好,你隻需寫下名字便是。”
左宗寶傻了眼,沒想到祖母早有準備。
見他遲遲不動筆,老太太催促道:“宗寶,動筆吧。”
左宗寶尋思了半晌,也再沒找到更合理的借口,幹脆放下筆,側開身子不與祖母對視,“我不寫。”
老太太急道:“宗寶,左家一向重譽,我們可以收留饑貧,卻斷斷不能容這潑婦留在家中敗壞名聲。況且她今日竟敢動手打你,就已犯七出之條,往日再有何恩義也都煙消雲散了,你就快些動筆吧。”
左宗寶咬了咬嘴唇,高聲道:“祖母,這次的事,錯不在她。呃,本來我是找了護院要好好教訓她的,誰知道那些廢物竟然連個女人都打不過。祖母改日還是把他們都換了吧,換些個有用的來看家。”
這分明又是借口。
老太太沉着眼皮,指着他的耳朵大聲道:“她若沒動手打你,你耳朵是怎麼傷的?”
左宗寶摸着自己的耳朵,眼珠亂轉,“我耳朵就是……”
“你可不要再告訴祖母,你又是在哪兒摔的,在哪兒磕的,天底下就沒那麼巧的事。”
“啊?祖母說什麼?”左宗寶手攏着耳朵半真半假的裝聾。
老太太自然看得出他的把戲,不過,她也早就算到這點,于是給江夢珠遞了眼色,江夢珠轉身出屋,片刻後,雙手捧着根胳膊粗細的朱漆棍子回來了。
左宗寶一看,“家法?表姐你拿家法做什麼?”
“祖母,我不寫休書而已,你該不會要打我吧?”
老太太穿過窗戶朝正房大聲道:“身為人婦,竟動手打相公。你如若寫下休書,她便不再是我們左家人。但你若不寫……,她便仍是我們左家人,犯了錯就該罰。于嬷嬷。”
于嬷嬷上前兩步,“老太太。”
“去把人叫來,領罰。”
“是。”
于嬷嬷轉身朝正房去了,左宗寶就算沒聽見,也猜出個大概,這是祖母要給自己出氣。換作是以前他自是洋洋得意地等着,但這次他可得意不起來。
“祖母,剛消停了半日,您可别再找事了。家裡十幾個護院都打不過她,您覺得她會怕您這根棍子嗎?您現在把她招惹來,您是覺得您能打得過,還是表姐能啊?”
經他這麼一提,老太太和江夢珠的心瞬間提起,二人對視。
怎麼?她還敢打我們不成?
是啊,她怎麼不敢?她本就不認這左家孫媳的身份,如此叫她來,她若動手可怎麼辦?
老太太屏住呼吸,有些懊惱自己為何如此不冷靜,怎麼來之前不想着多叫些人來,甚至可以報官的。
她強作鎮定地朝身邊江夢珠看,平日裡一向沉着的她此刻額頭也微微滲出些汗珠。
正當這時,于嬷嬷回來了。
“老太太,正房裡沒人。”
聞言,老太太和江夢珠暗暗松了口氣。
萬幸啊。
左宗寶端起茶杯悠閑的喝了口水,随手撩開肩前的頭發,身體向後依靠着,慵懶道:“她午飯後就出去了,祖母,表姐,你們算是逃過一劫。”
這小子也不早說,誠心吓我們。
老太太這氣,心說你到底哪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