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很快隻剩他們兩個。
外面鬧哄哄的,是玩家在挑衣服,狐姐去維持秩序。屋子裡靜悄悄的,窗簾半掩,暮色給桌椅鈎上一層金邊。
段一柯半靠在椅背,襯衣挽到小臂,腕上是一款純黑色的男士手表。分揀東西的時候,他的骨節微微凸起,顯出青色的血管。
很适合綁起來……
操。
姜思鹭被自己的腦回路吓了一跳。
段一柯擡頭看見她變幻莫測的表情,問:“怎麼?”
姜思鹭瘋狂搖頭,急忙轉移話題:“你怎麼了,什麼别硬撐?”
“哦。”
段一柯頓了頓,然後說:“沒事。”
姜思鹭欲言又止。
細看之下,他臉色不太好。
還差5分鐘就要開場,挑好衣服的玩家們陸續走進房間。姜思鹭動了個心眼,坐到了離段一柯最近的座位。
她有點擔心。
一種……非常莫名的直覺。
雖說不是推理本的大佬,但姜思鹭這個月頻繁出入劇本殺館,再加上作者身份,還是有點洗清自己嫌疑的功底。前半場快結束時,玩家們開始投票,第一輪投死的竟然是一個發言過于密集的白狼精。
段一柯把幾個證據擺上台,說:“白狼精冤死。”
“靠!”那男生痛呼,“我真是好人啊!”
另一個玩家悠悠接了句:“好人死于話多。”
“行了行了,”演倉鼠精的男生站起來,“該中場休息了吧?我出去喝口水,這玩意太費腦子了。”
坐了太久,一到休息,所有人都出去了。姜思鹭回了幾條信息,又等了幾分鐘,然後起身去洗手間。
她刻意和别人錯開時間,洗手間裡也就沒什麼人。
除了段一柯。
這家劇本殺館是男女共用的鏡子和水龍頭,姜思鹭去的時候,段一柯單手扶着洗手池的邊沿,腰微微彎着,頭壓得很低。
從後面看,背影寬闊而瘦削。
她有些意外,快步走上去,輕聲喊:“段一柯……”
男生閉着眼,沒有回答她。
她把手覆在他的背上。
冰涼和顫抖隔着衣服傳出來。
她一時無言,半晌才開口:“我要不要去找狐姐……”
“沒事。”
段一柯悶聲說,然後睜開眼。
女生的手心柔軟而溫暖,熱量從後背源源不斷的傳到全身,胃裡一時竟然沒那麼痛了。
他喘了口氣,右手握住姜思鹭手腕,把她的手從後背拿下來。。
被他手指碰到的皮膚冰涼徹骨,姜思鹭才覺出情況嚴重。她反握他手腕,語氣開始焦急:“你哪裡不舒服?”
“吃飯不規律,”他說,“沒事了,你先回去。”
“可以請假啊。”
“還在工作,”段一柯垂眼看她,睫毛的陰影打在蒼白的臉上,“已經好了。”
姜思鹭實在惱火。
偏偏他痛得要命又一臉平靜,讓她連句重話都說不出口。僵持半晌後,姜思鹭松開他,扭頭就走。
段一柯用溫水洗了把臉,很快回到了房間。又等了大概半分鐘,女生從外面端着一次性杯子走進來,“咣當”一聲坐下。
熱水推到段一柯手邊。
男生垂眼看了下,又見對方黑着臉,一副完全不想和自己講話的樣子。
他歎氣,用手指勾過水杯,抿了一口。
再擡頭,姜思鹭的臉色……
算是緩和一點。
劇本殺下半場開始。
玩家們忽然發現,那個上半場不太講話的金魚妖,這一場忽然推理得又快又準,瘋狂推進流程——
但你又不能說她破壞了遊戲體驗,畢竟人家是真的……就感覺随便動下腦子,然後看出了破綻。
直到最後一關證物環節,劇情才再次卡住。
最終的懷疑對象集中在倉鼠精和金魚妖身上。而在劇情的負面引導下,玩家們不由自主地糾結起金魚妖的證物。
亂哄哄的房間裡,姜思鹭瞥了一眼段一柯——他已經五分鐘沒講話了,臉上雖然沒什麼表情,但右手緊握桌角,用力到骨節開始發白。
應該是真的很疼。
好煩。
姜思鹭忽然惱火起來。她一敲桌面,大聲說:“不是,這很難理解嗎?”
所有人都安靜了。
噼裡啪啦把證據捋出邏輯,姜思鹭可謂聲如洪鐘:“為什麼你們非要糾結金魚妖的那些信件的日期呢?這都是很明顯的幹擾選項啊!甚至還有一封信是僞造的,這就是在引導你們投死金魚妖啊!真正的關鍵隻有倉鼠精的那個包裹,看不出來嗎?”
片刻沉默。
玩家舉手。
“我投倉鼠精。”
“我也投倉鼠精。”
故事的結局,倉鼠精舉手起立:“OKOK,确實是我殺了麒麟……我還是第二次玩這個本呢,算是碰到高手了。”
“諸位,”狐姐大約是聽見了結束的聲音,從外面把門打開,“玩得咋樣?時間不早了,咱們出來結下賬,第一次來的加個群。”
姜思鹭看了段一柯一眼,沒說話,順着人流出去付款。
等了一會,人都走沒了,不見段一柯出來。
她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兩步沖進房間,段一柯雙手撐着桌邊,臉色蒼白,緊閉着眼,東西散了一地。聽見聲音,他擡頭看了一眼,見是姜思鹭,才略顯松懈。
狐姐緊随其後。
“靠,我就說讓你别硬撐,”她趕忙去推他,“回家回家,趕緊打車走,明天别來了,東西我來收。”
“那個段一柯的同學,”她回頭招呼姜思鹭,“你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