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确實是在幾百年前就留意到青龍城這個聚陰地,最開始的時候就派出了幾個元嬰期的修士去查探,但是無一生還。
在仙門内的命燈熄了後,日月宗愈發重視,再次帶隊的便是他們的師叔。
但最終活着回來的,也隻有他們師叔。
“這裡很古怪,它是重疊的。每一個慘死的亡魂都有屬于自己的時間線,他們生活在自己的時間内,隻要沒有生人闖入,他們完全想不起來自己曾經死去。”除了已經蛻變的厲鬼。
然後在一次次的重現裡,他們要麼魂魄撕裂,要麼變成惡鬼。
然後變成作惡者。
“這些鬼是殺不死的。”
徐長天看着清除幹淨的庭院,搖頭說道:“等我們退出去,再進來,他們還是會在。”
生人進入驚動到他們,無論大小鬼都會從“人”轉變成鬼。
而每一個鬼都是有可能将他們帶進屬于他們的時間線去……這裡面非常錯綜複雜,可能運氣不好連着踩雷遭遇了幾條時間線,連中廳都進不去。
而最危險的地方,就在正院。
徐長天在這裡鎮守九年,等到下一年結束,他的輪值任務就結束了。而他守在外面這麼久,自然也曾經進去探過。踩着前人留下來的手劄,徐長天小心翼翼避開了最危險的正院,在九年前進進出出數回,試探出了一個規律。
每逢忌日,鬼的力量會最薄弱。
那是他們一生當中最畏懼的時刻,但是度過了忌日,他們的力量就會暴漲一段時間。
在那個時刻是絕對不能進去。
“那你現在……”
裴輕俠挑眉。
徐長天不情不願地說道:“我背下了曾死在這裡的所有姓名,包括他們死亡的地點和時間。”所以他才會立刻知道這裡不曾有過一個叫“沈叁”的人。
“你會那麼理利索答應和我一起進來,一則是為了保護我;二則……是剛好這個時間?”
“不錯,今日一共有三十九人死亡,還是厲鬼裡最厲害的那波。隻要我們能避開正院正門,就暫時不會引來他們的注意。”
因為他們此刻正在自己的時間線裡經曆最痛苦絕望的煎熬。
裴輕俠:“我要去正院。”
徐長天:……
方才他說的話是半點都聽不進了是吧?!
“我與你說過,沒有叫沈叁這個人!”徐長天氣急敗壞地想要攔住他,可裴輕俠的身法輕靈,腳下幾個光波輕點,人已經飛進了中廳。
他的身影如同踩在水波上,雖然蕩開輕輕的漣漪,卻還未觸岸就自然消失,留不下一點痕迹。即便徐長天追着他撲入了垂花門,卻也半點沒有引起那些呆呆站在角落裡的亡魂。
徐長天奇怪地挑眉。
這不對。
死去的亡魂會站在死亡的地方經曆自己的時間,這是他們嘗試出來的結果。可經過的時候,活人的氣息一定會引起他們注意,為什麼裴貳不會?
這個想法剛掀起來時,那隻灰白恐怖的大臉已經撲到了他面前,環繞的符箓立刻撲了上去,帶着爆閃的雷光将惡鬼吞噬。
他能一個人守在這聚陰地,自然是有原因的。
徐長天對符箓一道生而知之,非常契合。旁人要花上十遍百遍臨摹學習,可他一提筆就能寫出一張符箓,而且尤其強大。被他師父壓榨着畫了不少符箓,時日長久,他畫符的速度越來越快,也非常強大。
他一個人守在這裡,其實四面八方都貼滿了他的符箓。
這才是徐長天對裴輕俠能輕而易舉進去感到詫異的原因。
沒道理啊!
他的所有符箓都沒有任何感應,還是徐長天自己發現的。
等他追着裴輕俠重新來到正院時,裴輕俠還是幹爽的樣子,徐長天卻被惡鬼糾纏得衣服破開了大片。他奇怪地盯着裴輕俠,“你的身體……”
裴輕俠颔首,平靜地說道:“有點問題。徐前輩,您來看看這裡。”劍尖戳了戳正院門外,正零亂爬滿牆壁的草木。
“您不覺得,這些太過茂密了嗎?”
稍一仰頭,所有牆壁屋檐,都爬滿了這些藤蔓。
充滿着詭異的生機。
還未等徐長天阻攔,裴輕俠就已經一步跨了進去。
眼前的景物驟然一變,從昏暗轉為明亮,所有枯萎腐爛的建築都快速恢複從前鮮明漂亮的色彩,大片大片的紅花綻放,讓整個庭院都顯得異常鮮活。
女主人似乎非常喜歡這片花,以至于侍女在剪去枝丫的時候,也是小心翼翼的。
建築的味道與之前不太一樣,還多出了不少走動的人。
他們對裴輕俠和徐長天熟視無睹,來來回回地走動,仿佛身處自己的世界。
裴輕俠謹慎地觀察着這詭異的轉變。
徐長天站在他身後,蹙眉打量了片刻後,“不對,這裡……這個時間點……不對,不對!”他們進去了誰的時間線了!
但這還不是讓人畏懼的,最讓人畏懼的是——
他的聲音驟然尖銳起來,“這建築……這不是幾百年前!”
錯了。
錯了!
裴輕俠看着剛從正屋裡走出來的半大少年,視線對上那種熟悉又陌生的小臉,一種塵埃落定的感覺砸入他的心頭。
這确實不是數百年前。
這是千餘年前。
看到他的瞬間,無數聲音如同潮水般向裴輕俠湧來,這個“世界”從五感上活了。裴輕俠死死按着左手,大片大片的紅暈從字鍊蕩開,灼燒的痛感連骨頭都仿佛要燙熟了般。
這是過去的小沈刀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