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橫槊扶着他至張春華對面的茶案前坐下,司馬毅觸目望見張春華擺在茶案之上的書簡,忽而靈光一現,恢複神采奕奕,自言自語地喃喃道:“不就是個輪椅嗎,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本二十一世紀已經過時的男大學生就畫一個出來給你們見識見識。”
司馬毅擡眸、鄭聲:“橫槊,拿紙筆來。”
橫槊被他突如其來的呼喝吓了一跳,也不明白他是要做什麼,但後知後覺地還是答應着,到屋内的書案旁邊去取了紙帛和墨筆。
紙帛和墨筆擺在司馬毅的面前。
墨筆倒是一如後世的毛筆,隻是這紙帛,比起潔白、光滑的紙張,有幾分似布非布的柔軟,以及泛黃和粗糙。
司馬毅懶得再嫌棄一通,自己告訴自己,“将就着用吧。”随之,提筆、垂眸,專心緻志地在紙帛之上開始寫寫畫畫。
張春華、韻竹和橫槊先是好奇地觀望了一陣,而後實在不太明白他在畫寫些什麼,便各自收回目光。
韻竹借機拉了橫槊,與橫槊一起到張春華近前。
張春華茫然地擡眸看他們,韻竹率先開口,小聲道:“橫槊,你覺不覺得你家公子自失憶之後就有幾分奇怪?”
張春華目光一凝,這才想起先前與韻竹說好,要就司馬毅性情大變之事詢問詢問橫槊。
橫槊聞言,則是冥思苦想了一番,随後,警惕地看了看韻竹,又看了看張春華,見張春華是自家少夫人,公子在失憶前還十分信任、坦白了裝病的事實。
橫槊亦小聲道:“公子失憶後何止是奇怪,分明是像變了個人。”
“那你就不懷疑?”韻竹接話。
橫槊聽着,轉眸又仔細瞧了瞧他們正在背後議論的主人公——自家公子司馬毅。橫槊看了看他的臉,又看了看他的眉眼、神情。
橫槊沉吟道:“雖然公子是不太再像從前的自己。但公子就是公子,依舊是那個劍眉鷹目、眸光如炬的男兒郎。他連眉宇間的絨毛走向都沒變。況且,也不是完全不像,比如現今專心緻志、沉迷于一事的模樣,就還是和從前一般。”
張春華和韻竹聽了橫槊的話,不約而同地回望司馬毅。
韻竹隻望了一眼,張春華則是注視了良久。司馬毅眼睫微垂,目光打在紙帛上,紙帛伴随他的動作漸漸顯現清晰的一筆一畫。他面容嚴肅、眉眼認真,好像天生有無盡、高明的思緒,叫人不敢輕視、打擾。
他專注的時候還是有幾分城府和威懾的。
張春華沒再追問,反是韻竹不可置信地對橫槊說道:“我怎麼覺得還是同從前不太一樣呢?還有橫槊你就這般信任你家公子嗎?萬一你家公子性情大變、或是換了一個人,這天下的人多多少少也會有相似之處,你上當受騙了怎麼辦?”
橫槊一本正經地回答:“韻竹女郎,你在胡言亂語什麼?我家公子有沒有換了一個人,我不知曉、少夫人不知曉嗎?新婚那夜,少夫人可是一直陪在公子身邊,我也差不多一直守在新房之外,怎麼會連别人替換了公子都不知曉?”
“況且……”趁着橫槊暫歇的時間,韻竹聽了橫槊的話,下意識地看向張春華,想向張春華詢問一個答案。
張春華沒有猶豫地搖了搖頭,告訴韻竹,司馬懿确實沒有被任何人替換。
韻竹表情讪讪。
橫槊又道:“公子他隻是失憶了,不再記得許多從前的事。但他依舊是那個對橫槊良善、平易近人的公子。當年,若是沒有公子仗義出手、救橫槊于危難,橫槊早就被人牙子打死了。故而,無論公子怎麼變,隻要他還是公子,橫槊都會不顧一切地相信公子。”
韻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橫槊,仿佛自己不小心冒犯到了橫槊,滿目的愧疚。
橫槊則是燦然一笑。
此時,司馬毅終于放下墨筆,拍桌道:“畫好了,就是這個叫作輪椅的東西。橫槊,勞煩你找個工匠,盡快把它打造出來,你家公子我有大用。”
張春華聞聲向那紙帛上望過去,隻見一個類似坐案的東西,自帶滿背的靠幾,架得離地兩尺高,下面裝上了較小的馬車車輪。
“這是轺車?”不,沒有頂蓋。“這是坐榻?”可是它自帶靠幾,還不緊貼于地或者高台。
“這就是輪椅。”司馬毅鄭重其事。
“仲達你自己設想出來的嗎?”張春華更是好奇。
司馬毅面上則是有幾分為難,心虛地回答:“算、算是吧?但也不完全,可以說是在前人的肩膀上創造的。”
韻竹拉着橫槊小聲:“你家公子還會百工之術,描圖造物嗎?”
橫槊亦是目瞪口呆,搖頭不止。
他記憶中,自家公子沒做過這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