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真是奇了。
伊勒沙代在結下契印之前,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凡人,這些人為何會害怕他?
路西法正要探查他們的記憶一探究竟,就覺身側投下一片影子,下一刻,他的左手落入一片袖中,與人十指相扣。
他偏過頭,看着依舊泰然自若目視前方的伊勒沙代,輕笑一聲:“對着虛空說話可是會被當成瘋子的。”
“在他們心裡,我一直比瘋子還可怕。”伊勒沙代平靜道。
路西法觀察一番,果然,伊勒沙代說話時沒有刻意壓低音量,但周圍的鎮民卻也都神色如常,似是并不感到意外,隻不過都不約而同悄悄挪動腳步,盡量離他遠些。
“唉呀,真是愚昧無知呢。”路西法故作驚訝地歎惜,“聖子,你受委屈了。要不要……我幫你,小懲大誡一番?”
路西法幾乎将不懷好意直接表現出來,他口中的“小懲大誡”,不須想也知含義不妙。
說到底,他怎麼可能真的心疼伊勒沙代?想利用他的過往經曆興風作浪還差不多。
“不必。”伊勒沙代握緊他的手,“他們如何想我,都不重要。”
人類的體溫對于路西法來說太熱,伊勒沙代的體溫卻比正常人偏低,正好是路西法最喜歡的溫度。
所以他象征性地掙紮一下,不出意外地沒掙脫,随後便順其自然由伊勒沙代牽着。
好吧,等伊勒沙代死了以後,他的手也可以留下做個藏品。
鎮民們一邊偷偷觑着伊勒沙代那邊奇特的動靜,一邊還留心着那邊的婚禮進程,眼見流程過了大半,到了新郎進房中迎接新娘的時刻,所有人的注意力終于都集中起來。
按照規矩,新郎叩門三聲,自報家門,随後推門而入——
“咦,人呢?”
喜色凝固在衆人臉上。
門後的場景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原本該穿着隆重婚服坐在床邊的新娘竟不見了蹤影!
房中一切如常,唯有靠後的一扇窗大開着。
“怎麼回事?好端端的,新娘怎麼不見了?”
“這窗戶開着,又沒有掙紮的痕迹……總不會是新娘悔婚,自己跑了吧?”
鎮民們議論紛紛,有人看向新郎的目光已有些同情。
“不可能!阿亞不是那種懦弱的人!”約裡驚訝之後大為着急,聽見有人诋毀他的妹妹,便忍不住高聲反駁。
“是啊,阿亞還穿着婚服呢,她就算身手再敏捷,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就能翻過這麼高的窗戶吧!”有和約裡交好的鎮民出聲支持。
“這,依我看,倒像是……有人抓走了她!”
此話一出,便像冷水入熱油,霎時激開一片喧嘩。
“誰會這麼做?”
“咱們鎮上不是才來了幾個外人……”
“噓!那可是貴族老爺家的管事,你不要命了!”
周圍賓客還在頗為忌憚地議論着,約裡已經壓不住心頭的怒火,奪門而出,直沖鎮長家方向而去。
與他要好的幾個青年也要跟上,卻被家裡人拉了回來,拼命阻止。
他們背後可是王城的貴族老爺,要收拾他們這些邊陲小民,比碾死幾隻螞蟻還容易。
但雖不能一起去質問,背後讨論讨論卻免不了。
隻是這裡面偶有一兩句不大和諧的。
“可是前兩天成婚的人都沒出事……我就說不該請他來吧,約裡怎麼就不信邪呢?”
“約裡平時就和他走得近,看吧!他出生的時候就害死雙親,行走山中猛獸都不敢近身,這不是不祥是什麼……”
壓低聲音說話的兩人正聊得火熱,忽然隻覺口舌一涼,下一刻,便如被什麼冰涼之物填塞滿整個口腔,喉間嗚嗚出聲,卻再說不出一個字。
他們驚恐地看了一眼伊勒沙代的方向,随後發着抖落荒而逃。
伊勒沙代輕歎:“何必與他們計較。”
“我樂意。”
他往身側看去,卻見路西法滿面寒霜,一看便知心情極為不悅。
他還不會自大到認為路西法的不悅是為那些人說他的閑話,那就隻能是……
——本來針對他的計劃,因為某些人,出現纰漏了。
伊勒沙代笑了笑,溫聲道:“我不放心約裡,你要與我同去看看嗎?”
路西法微微轉過臉,眸中厲色尚未收起,卻彎起唇角,笑意盈盈:“好啊。”
他也正想看看,是哪個蠢貨,做了節外生枝的蠢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