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斯蒙蒂斯想自己跟這小鎮的街大概有特别的緣分。
第一次出來逛,被那老醫匠攔下給了東西。
第二次出來逛,被一條斜刺裡伸出來的觸|手拽進了黑暗的小巷子裡。
阿斯蒙蒂斯思考了一下,對着那一團黑的不明物體,正氣凜然道:“如果是劫色的話,我不可能答應你的,動手吧!”
他很挑的。
那團黑色物體很明顯僵住了。
阿斯蒙蒂斯心中一驚,他還真準備劫色啊?
随即,它抖了起來。
阿斯蒙蒂斯瞬間警惕。
下一秒,無數觸|手朝他四面八方襲來!
阿斯蒙蒂斯靈活地上蹿下跳,從觸|手的間隙中将身體折成如紙片一般的弧度穿過。
偶然間,他靈光一閃,擡手抓住一根觸手,狠狠一掐。
黑色物體吃痛,發出沉悶嘶啞的叫聲。
阿斯蒙蒂斯抓住不放,又躲過幾條觸|手,找準機會,蓦地化出千萬黑色羽刺,将那些觸手整整齊齊釘在了兩邊的牆壁上。
完成以後,他才有機會喘口氣,呲牙咧嘴怒道:“利維坦,你是找不到别人陪你玩兒了嗎?”
見僞裝被識破,黑色物體也不再刻意遮掩自己的外貌,他一把揭開外袍,但卻并非是醜陋猙獰的深海巨獸本體,看上去就像個正常的俊俏内斂的青年。
隻是一開口,就是粗粝沙啞的聲音:“你,你侮辱我。”
“被你劫色了才是侮辱!”阿斯蒙蒂斯揚眉瞪眼,為自己的清白不服。
利維坦聽罷悶聲又要動手,阿斯蒙蒂斯眼疾手快地掏出繩索把他結結實實地捆了起來。
動不了手,利維坦隻能忿忿地動口:“誰那麼,那麼,沒品位,劫、劫你的色……”
“錯!有品位的才喜歡我。”阿斯蒙蒂斯得意道,“所以不喜歡我的你,特别沒品,明白了嗎?”
利維坦“你……你!”半天,說不出一個詞。
深海生靈大多不靠聲音交流,他要不是追随路西法而上岸,也因此要跟那些滿肚子彎彎繞繞的魔王同僚們打交道,壓根沒想過學說話,如今正好是被向來伶牙俐齒能說會道的阿斯蒙蒂斯壓得死死的。
眼看利維坦實在詞窮,下一刻就要暴起,阿斯蒙蒂斯連忙收了得意之色,不再激怒他,輕咳一聲,正色道:“你一般可從不離開潘地曼尼南,說吧,找我什麼事?”
利維坦心思簡單,一下就被他轉移了注意力,隻是表情霎時變得窘迫起來,一時支支吾吾,吭哧半天說不出來。
阿斯蒙蒂斯忽地有些不妙的預感。
他試探道:“你是遇到什麼難題才來找我的?”
利維坦嘴張了又閉,閉了又張,反反複複好幾次,才道:“……我,我不是,來、找你的。”
阿斯蒙蒂斯一下子僵住:“你,你不會是來找陛下的吧?”
這得是多大的事?
他都解決不了,還要陛下出面才行?
“不,不不準學我……說話!”利維坦怒道。
須臾,他吞吞吐吐道:“就是……有個,個人,不對,是……魚,他,他說他,仰慕……陛下很久了……”
“他想自薦枕席?”阿斯蒙蒂斯驚叫出聲,“利維坦,你可别犯糊塗,陛下這些年身邊從不留人,你貿然允諾,不是叫陛下為難嗎?”
他聲音一高,利維坦就急,但他越急就結巴得越厲害:“我……我不,可能,做這種事!你,你污蔑……我!是他,他說……他和,和陛下,有……過……”
“不可能!”阿斯蒙蒂斯斬釘截鐵,比捍衛自己的清白還堅定地維護路西法的名聲,“陛下以前什麼情況都不用說了,天國那種地方産生得出愛情我主動禁欲兩千年;在地獄這些年自薦枕席那麼多,有的我看都是極品,陛下還不是一個都沒放在眼裡,你那條魚百分百是胡說的,行了,讓他從哪兒來的滾回哪兒去,你别念着什麼同族情誼,真讓他到了陛下跟前,你準沒好下場。”
開玩笑,這時候領着人去陛下跟前,那不是誠心和伊勒沙代對着幹嗎?
那能有好果子吃?
他這不喘氣似的說一連串,利維坦幾次想插嘴,愣是沒找到時機,臉都憋得通紅。
待阿斯蒙蒂斯說了個盡興,他才有機會開口:“我,沒……想過,什,什麼同族……從我追随,随陛下起,你們,才是……我的,同族。”
阿斯蒙蒂斯哼道:“這還像話,但願你真這麼想。那你還帶他過來做什麼?”
“我沒帶!”利維坦幾乎是吼出來這句話,“他,狡詐!他的……父親,給我設……陷阱……讓我,不,沒法……辯解……我,我假,裝答應,然後,偷,偷跑出來……”
他說得語無倫次,邏輯混亂,阿斯蒙蒂斯還是努力從中拼湊出來一點真相,不禁馬上沉了臉:“算計你?他們敢!你跑什麼,你該直接把他們全都殺了!你堂堂魔王,怕了一群肉體凡胎的下界生靈,說出去丢不丢臉!”
阿斯蒙蒂斯恨鐵不成鋼地錘了他一拳。
順帶摩拳擦掌,打算領着利維坦殺回去。
能坑得了利維坦的,那可不是一般人,對方有所圖,他能反過來利用,說不定還能給地獄牟利。
阿斯蒙蒂斯才不信什麼癡心一片。
真心,就是這世上最大的謊言。
對方定然就是沖着地獄之主的權勢地位來的。
利維坦雖然本體體格壯碩,但心智并不成熟,又不善言辭,極容易吃虧,他阿斯蒙蒂斯可不一樣,誰想算計他,自己得先掉層皮。
然而,利維坦卻艱難地伸出沒被釘住的手,拉住了躍躍欲試的阿斯蒙蒂斯:“算,算了吧……我也,沒,吃虧……”
“不行!”阿斯蒙蒂斯想也不想地拒絕。
“真的!其實,他,他的願望,就是……是……”
“不管他什麼願望,不可能,不答應,明白嗎?”阿斯蒙蒂斯雙手握住利維坦的肩膀,眼睛與他對視。
利維坦愣愣道:“可,他,就,就是想……”
“我就是想留在路西法陛下身邊,哪怕隻以一個普通侍從的身份,這樣也不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