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王殿下其實不難伺候,性格雖然放蕩不羁,卻沒什麼架子,沒有包間也不介意坐大堂,很是平易近人。
沈知孝大着膽子湊到瑞王耳邊,提醒道:“王爺,您看咱們右邊的右邊那一桌,那兩位……”
瑞王擺手打斷,十分任性道:“本王不看,不要打擾本王欣賞美人和舞蹈。”
沈知孝傻眼,接着又急眼道:“您真不管啊,這青樓豈是良家女子能來的地方,萬一要是……”
瑞王再一次打斷道:“别人自個都不上心,你多管什麼閑事,坐下,安靜,莫要聒噪。”
沈知孝下意識聽命,老實坐回旁邊。
玉九思給他倒了一杯杏花釀,跟哄孩子似的,玩笑道:“來來,聽沈知府說,沈公子自幼好學,書不離手,長這麼大,怕是還沒來過青樓吧?小小年紀,就莫要操心了,台上的舞姬好看吧,好看就多瞧瞧。”
沈知孝往台上瞥了一眼,瞬間紅了臉,為了掩飾羞窘之态,趕忙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卻被嗆得直咳嗽。
玉九思被這呆小孩兒給逗得直樂,阿迦羅見此,卻敲着木魚在他耳邊念起了清心咒。
隔壁桌的隔壁桌,蘇蓉玉并未留意到其他人的别樣目光,隻盯着擡上穿着露骨的舞姬,低聲鄙夷道:“男人原來都喜歡這樣的,實在庸俗!”
碧霞哪有心思附和,隻覺坐在這百花樓裡,渾身都好像有針刺一樣。
常來百花樓客人,此時卻發現了百花樓裡的不同,紛紛好奇道:“這舞台子為何換到樓梯旁邊去了,往常都在大堂正中,客人圍坐四方,四面都看得見表演,如今怎麼挂了這麼多布幔,直接擋得隻剩一面了。”
“瞧着倒是跟唱戲的戲台子很像,怎麼?今日百花樓裡也要唱戲?”
就在衆人好奇之時,靡靡之音漸漸停歇,台上熱場的幾名舞姬也依次退下,二樓有兩名小厮慢慢拉着繩子,将卷起的布幔緩緩放下,将舞台子剩下的最後一面,也完全擋住了。
衆賓客驚訝道:“喲,還真要唱戲啊?”
“鳳舞姑娘今日不登台跳舞嗎?那我豈不是白來了。”
悠揚的琴聲想起,賓客們慢慢安靜下來,阿迦羅敲木魚的聲音顯得十分突出,玉九思沒好氣地踹了他一腳,他才面無表情地停下。
琴聲中穿插着牧笛,清脆歡快,好似雨後初晴,又好似旭日初升,明明是在鬧市閣樓裡,卻聽見雀鳥歡鳴,麋鹿呦呦,泉水叮咚,好似萬物複蘇。
瑞王瞧了一眼戲台旁邊,那裡立着一名口技者,想來鳥雀、麋鹿之聲,大約都是出自她之口。
擋住戲台的幕布緩緩拉開,垂挂着的灰色、白色輕紗參差不齊,就好似山間雲霧一般,巨大的幕布上繪着層巒疊嶂,台上擺着鮮花蔓草,花草之間,卧着一隻白毛狐狸。
仔細一瞧,卻原來是一名帶着白玉狐狸面具,披着白毛披風的女子,其身姿曼妙,體态嬌憨,将那純白狐狸給演繹得活靈活現。
樂聲突然變得悠遠神秘,隐隐有雷電風雨之聲,舞蹈變得明快堅毅,狐狸退去一身白毛,面具掉落,底下是勾人心魄的絕世容顔,一雙美目中卻又帶着幾分不谙世事的天真和懵懂。
玉九思恍然大悟道:“這演繹的原來是狐狸化人啊。”
瑞王瞧得入神,不悅道:“閉嘴,莫要聒噪!”
話音才剛落下,舞台上又有轉折,原本靜谧的山林被突如其來的變故打破,與山間精靈嬉戲玩耍的小狐仙,意外救下了一名失足落崖的趕考書生。
玉九思不長教訓,又多嘴多舌道:“不會吧,千金小姐喜歡搭救魄書生就算了,怎麼連狐仙也愛搭救落魄書生,書生怎麼就這麼好命呢。”
沈知孝心裡偷着樂,暗道:沒辦法,誰叫那話本子大多都是書生寫的呢,還不準夾帶私貨了。
布幔合上,又再次拉開,場景一換 ,山林變鬧市。
小狐仙跟着書生入京趕考,瞧見人間的任何事物,俱都新奇不已,這裡碰一碰,那裡瞧一瞧,惹出了不少的笑話和麻煩,書生跟在她身後,無奈又無語地幫着收拾爛攤子,看得台下的觀衆啼笑皆非。
新奇的表演形式,今日隻是淺淺試水而已,因此台上的故事并不長,也沒有太多的波折與狗血。
書生順利考上狀元,幸運被相府千金瞧上,眼看着前途無量。
小狐仙笑着送上祝福,打算回到山林裡去繼續修行。
書生将情愫藏于心底,千裡送别離,含淚揮手。
戲台邊上的歌者,彈着琵琶,唱着婉轉悲戚的《人妖殊途》,當真是甜中帶淚,淚中帶甜。
歌舞劇《小狐仙下山》正式落幕,台下觀衆久久不能回神,靜默了大約半盞茶的功夫,才齊齊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
幕布再次拉開,狐仙、書生、相府千金、龍套甲乙丙丁齊齊登場,站在舞台中央拱手答謝,打賞的鮮花和金銀在舞台上鋪了厚厚的一層。
蘇雲繞瞧着腳邊的小金元寶,心裡樂開了花,面上卻裝作鎮定,旁邊扮演書生的玉鈴铛卻不如他矜持,早就激動得手腳都在微微發顫了。
柳大娘子走上台來,想要跟大家夥說一說百花樓新推出的舞台劇。
隻是還不等她開口,台下就有觀衆癡迷又激動道:“鳳舞姑娘絕色天姿,在下願出五十金,不知可否邀鳳舞姑娘同遊秦淮。”
“在下願意出六十金!”
“八十金!”“一百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