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會所,濕漉泛潮的寒氣吹得人的頭腦頓時清醒,季禾胸腔中的惱意被強壓下去。
摁亮手機,沒收到想看的回複。
另一條微信恰好彈出來。
是徐知妄:
【我新買的馬,怎麼樣!現在有空嗎?】
配圖是一張黑色良駒。
季禾想起了十分鐘前會所經理的話。
“季小姐,這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您說這…我們也不敢得罪徐少……”
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會所經理的每一句話都在暗示是陸時延得罪了徐知妄。
所以,他隻能走人。
季禾這幾天有些避着陸時延,兩人的聯絡也通常以她的冷淡結束。
在得知了那條手钏是被陸時延撿到後,正好今天有空,她就過來了。
隻是沒想到,無意中撞破了這件龌龊。
回到車上,季禾面無表情地發了條回複:
【我現在過去。】
徐知妄所在的馬場就在市中心,離會所不算遠,因為是私人馬場不對外開放,季禾很輕易找到了他。
黑色的馬匹矯健壯碩,上面的人身姿靈敏,潇灑帥氣,畫面十分吸睛。
除去賽車時的張揚肆意,更添遊刃有餘的掌控感。
任誰都得承認,徐知妄是有瞧不起人的資本的。
随着一聲“籲”,馬術師将馬牽着,季禾看着他走過來。
“怎麼沒換衣服?”他笑着開口。
“我剛從valentine會所過來。”
季禾注意到徐知妄倒茶的動作停了下。
然而下一秒,他的語氣尋常:“是嗎。”
神情沒絲毫的在意。
此刻的情緒說不清是氣惱更多,還是失望更多,季禾靠在沙發上,看着他:
“因為什麼?就因為看他不順眼?所以”
“因為敵意。”徐知妄擡起頭,收起了一貫的玩笑臉,認真注視着她:“不管是我對他,還是他對我,彼此都抱有敵意。”
“那條珍珠手钏為什麼在他手上?老實說,季禾,你真的不知道為什麼嗎?”
他的話如當頭一棒,将季禾砸得清醒。
擡眼目光相接,徐知妄的眸光灼灼。
季禾移開了眼,眼睫輕顫。
“那條手钏被我弄掉了,後來我才知道是被陸時延撿到了。”
她的聲音很輕,說完這句沉默了許久。
季禾站起身,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認真,“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不會因為誰而改變。”
即将走出包廂的時候,身後倏而響起杯子掉落的破碎聲,傳來的驚呼聲。
季禾沒有回頭。
滑動定位導航的指尖卸力般地停下來,季禾趴在方向盤上,剛才徐知妄的話讓她的心情變得沉重又迷惘。
她沒想過自己未來會喜歡上誰,也就不期待有人會愛她。
愛這種情感,在季禾從小到大經曆的教訓中,是避之不及的東西。
手機忽然震動,是陸時延遲來的回複:
【才看到消息,抱歉,你去會所了?】
又一條:
【我現在就過去。】
車窗外的人物快速移動,季禾并不準備再過去,手钏什麼方式都能拿回來。
途經十字路口恰逢紅燈。
在川流不息的人行橫道,季禾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
黑色的羽絨服,淺藍發白的牛仔褲,高高大大的少年在一衆人群中很是顯眼。
小心閃避着來往的行人,一路奔跑,看得出他的心急。
季禾晃了神。
後邊兒的鳴笛聲示意催促,在車子重新駛動的下一個瞬間,季禾打轉方向盤,偏轉了原本的路線。
一路留意,她卻沒再看見陸時延。
車子再次回到會所,正當季禾懷疑自己不該回來時,視野裡闖進了一個人。
打開車門後的冷暖刺激。
快速奔跑後的運動刺激。
誰也說不明白到底是什麼原因,冷空氣中心跳聲過快,逐漸重合在了一起。
彎腰平緩呼吸,呼出的氣變成了白霧。
包被他正面背着,透着正經的可愛。
陸時延從包裡拿出那個盒子,遞到她面前:
“那天在院子裡撿到的時候沾了灰,不知道該怎麼保養,隻簡單擦了一下。”
手接住那個盒子,瞥了一眼,季禾沒打開。
擡起的視線停留在了陸時延的臉上。
他是一路跑過來的。
臉染上薄紅,額角已經滲出細密的汗,除了起先幾個字帶上喘息,現在已經平穩下來。
目光緩緩向下移。
黑色的羽絨服拉鍊沒有拉好,敞開的上半截——
紅色的員工服還沒來得及換下。
突然地,季禾對他這些天的隐瞞,一點兒也生不起氣了。
愧疚的情緒瞬間壓倒理智。
回到車上,将手钏随手放到一旁,找出紙巾遞給陸時延。
季禾忍不住蜷收十指,側眸盯着那截紅色的員工服,問:“…你找到新工作了?”
紙巾掠過鼻尖,帶有淡淡的茉莉花香,不知道這是不是紙巾本身的香味。
陸時延嗯了聲。
偏頭盯着她的側臉,猜到了幾分她今日的異樣,于是溫聲告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