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義上的例題全暈成一團黑色,陸時延偷偷支着耳朵,腦子裡自動播放對面的聲音。
身邊的方怡甯叫他好幾聲,他倏地站起來,眼睜睜看着季禾跟着喬見進遊戲房,徹底坐不住了。
在旋轉樓梯拾階而上,注意到跟在身後的人後,季禾有意放慢了步子,直接落後了一大截。
手腕被人握住,擡頭見他抿唇透着幽怨,季禾覺得莫名其妙。
怕被人看見,等人上去後,季禾任由他拉着自己,拿上包就和他離開喬家。
終究還是忍不住,陸時延率先出聲:“你今天怎麼在這兒?”
“喬遇回來了,正好去看她。”
季禾不會告訴他,昨晚和喬遇打電話無意中聽見他回過來,起的心思。
二人無言,誰都沒有提剛才的事。
季禾沒有過問坐在他身邊的女孩是誰,他卻忍不住一遍遍回憶她的态度。
越想心越沉……
昨晚李韻容的話再次響起,心間的陰霾于無形中加深。
“那個女生叫方怡甯,我剛才是在幫她講題。”
季禾側眸看他,想起那個女生,看他時眼神裡的愛慕不遮掩。
她點頭:“我知道。”
氣氛陡然變化,季禾覺得陸時延今天很奇怪:
“昨晚…她、和你說了什麼嗎?”
這個‘她’是誰不言而喻,沉默片刻,陸時延直勾勾盯着她,“她讓我離你遠一點。”
季禾笑了,明明很好看,看起來卻跟她的話一樣冷。
她的嗓音微諷:“那你怎麼不聽她的呢?”
季禾不在乎李韻容的存在,可想起她怎麼進蘇家的門,也覺得膈應。
李韻容是蘇文瀚年輕時候的女朋友,短暫分開過幾年,重逢後又被他養在了外面。季禾的外婆去世沒多久,就靠着肚子嫁進了蘇家。
隻不過比起母親和舅舅們的厭惡,季禾隻會冷漠無視她。
陸時延沒回答她的冷言冷語,隻是瞧着她。
季禾被他盯得氣惱側開頭,他無奈歎了口氣,充滿挫敗:“我不會聽她的,我隻是覺得她有句話或許說得沒錯。”
“什麼?”
“如果有一天需要選擇,而其中一個選項恰好是我,你選擇我嗎?”
他的口吻太過平靜,這樣平靜的一句話卻在季禾心裡掀起風浪。和一個小時前,喬遇的擔心重合在一起。
她掙脫開陸時延牽着她的手,神色複雜難辨:“你呢?你會怎麼選?”
‘如果’這個詞已經充滿了不确定性。不需要思考,季禾都知道他的答案是什麼。
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季禾轉身離開。
身後傳來的嗓音悶悶;
“——你有得選擇,我沒有。”
“大小姐,我們到了。”電梯叮的響起,同行的經理看了眼大開的電梯門,恭敬的提醒聲把季禾從那天下午不大愉快的聊天中拉出來。
例會在雲川科技頂層的會議室舉行,這是季禾拿到股份後進入公司的第一次出席。尚算輕松的氛圍在她進到會議室後,瞬時微妙起來。
大家正襟危坐,眼風瞧着季禾在季明松身邊的位置坐下後,緊繃因子逐漸蔓延。
對于這一切,季禾就當沒看見。随手拿起桌上擺放的文件,自顧自地翻閱。
新能源的專業性名詞晦澀難懂,沒接觸過的人幾乎看不懂。
哪怕這段時間以來惡補不少,将将幾頁,仍看得她頭疼。
季禾神情不透出絲毫端倪,心裡忍不住暗罵。
季明松當她不存在,會議室裡的高管又捉摸不透這位皇太女的心思,于是乎這場會倒還算安穩地結束了。
“到我辦公室來一趟。”離開前,季明松不鹹不淡地對她說道。
聞言,季禾将目光從跟過來上崗的季戀戀身上收回,不緩不急地前往他的辦公室。
入目的暖調風格着實驚到了季禾,辦公室的裝修風格很日常,和季明松的冷肅形象截然相反。
季禾沒見過他的辦公室,這是第一遭。她覺得,這兒倒更像是一個小型的家。
剛落座,一份文件飛到她面前,在實木桌上砸出沉悶聲響。
季禾擡眸冷淡看了他一眼。
僅僅看了個開頭,就止不住蹙眉,一目十行掃視。這份文件倒沒先前的難懂,但足夠季禾臉色沉下去。
“怎麼,想流放我啊?”
文件上的内容不是别的,是一份沒簽字的調職報告——
任職歐美區,美名其曰曆練,恐怕她前腳剛走,季明松後腳就能耍手段把她困那兒一輩子。
“你不是很想出國嗎,我給你機會。”
前半句讓季禾的心尖都顫了顫,擡頭和他對視,兩雙如出一轍的狐狸眼含着不同程度的冷漠。
季禾勾動唇角,語氣嘲弄:“别說的這麼冠冕堂皇,讓我覺得惡心。”
當年擇校,季禾原本的計劃是出國留學,可蘇瑜音不同意她離開。現在他在這兒以施恩的口吻說出這番話,讓季禾覺得惡心。
“連最起碼的文件都看不懂、”他冷嘲道:“你留在這兒,當笑話嗎。”
清清淡淡的一句話,透着嫌惡。讓季禾想到小時候有一次她請求季明松去學校給她開家長會時,他也是這樣的語氣:“讓我去陪你丢臉嗎。”
翻到調職報告簽名頁空白處,季禾冷不丁笑出聲:“我還怕丢人?隻有能讓你不痛快就行了!”
起身将文件精準扔進垃圾桶,她歪頭:“親愛的父親,你一定會看到我得到你想擁有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