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禾臉上的開心再也藏不住,情不自禁伸手碰到玻璃牆——
一群魚霎時遊過來,顔色绮麗的胖頭魚,很可愛。
聚攏在她的指尖,回應她。
她的心也被觸動。
熱情在此刻達到最高峰,然後急速下降。就在季禾即将被壞情緒纏繞住的時候,另一隻大手覆蓋在她快落下的手背上。
“很美,對嗎?”自身後呈擁抱的姿勢,陸時延察覺到了她的異樣。
季禾低眉失笑,不知道他是不是對誰都這樣,陸時延對人情緒變化的感知太厲害了。
“是很美。”她看着玻璃牆後的世界,“…所以才會一直念念不忘。”
沒等陸時延疑惑,他就知道了原因。
“你知道嗎,小時候我父親曾帶我去過一次水族館。”她和他對視,笑了下:“那是他第一次主動帶我出去。”
“在那的前一天晚上,我和我母親都很高興,做好了一切準備……可是第二天,我們在那兒等到天黑閉館,他都沒有出現。”
季禾的聲音中斷,她閉眼不讓自己流一滴眼淚,平靜地揭開自己的傷疤:“後來我才知道,他是被那個小三叫走了。”
那晚季禾隻是習慣性的失落,還并不理解蘇瑜音的歇斯底裡。可她後來知道,季明松之所以會想起扮演一個好父親,不過是因為那段時間蘇文瀚再度高升的調令罷了。
她自認心髒已經足夠強大,可擡眸對上陸時延的眼神時,眼眶忽然一熱。
不是同情、也不是窺破後的驚訝,隻有滿得溢出眼底的心疼……
“抱歉。”陸時延一把抱住她,感受到衣料上的濕意後,心跟着被揪緊,不知所措的安慰她。
季禾搖了搖頭,發現他看不見,便又倒安慰起他:“——我沒事啊,或許剛開始會有失望,但到了後來就真的沒什麼了。”
失去了一次去水族館的機會,後來蘇瑜音便令人在家裡建造了一座。
季禾好像什麼都不缺,但又似乎什麼都沒有……
懷裡的人主動伸出手撥淡那層迷霧,那種随時崩壞的失控感才覺減輕,陸時延覺得和她在一起的感覺逐漸真實清晰起來。
“你這次睡眠障礙加重也和這個有關?”
好半晌,就在他以為季禾不會回答的時候,她說‘是’。
穿過海底隧道,光線由暗轉明。
季禾沒了先前對這個話題的排斥,嘲弄道:“我爺爺安排我今年進公司實習,和我的專業完全不相幹,但我需要完成好這個任務。”
否則會被人毫不猶豫地放棄。
她在心中補充道。
這段時間一直撲在各種資料文件上,季禾又不可能放開自己的專業法學,兩頭兼顧的後果就是——
她的精神和身體空前的難受。
“可是我希望你身體健康,開心就好。”陸時延認真地告訴她,大手輕輕碰上她的側臉,“永遠不要傷害自己。”
白皙的臉貼近了他的手,蹭了蹭,像靠進陸時延的心裡。
他想起何醫生的那番令他後怕的話。
三年前季禾的成人禮上的一場意外,她酒後服用安眠藥,幸好發現及時被送到醫院搶救。
何醫生說,她的家人都不知道真相,季禾一個人在醫院躺了很久。
“那我可以傷害誰啊?你嗎!?”季禾不喜歡總是提及過去,開玩笑的一句話随口說出。
進館的人很多,出口處卻很冷清。
大街上很空曠,季禾心裡覺得自己大概再也不會來水族館了,此時聽見身邊的少年鄭重回答:“可以。”
他牽着的人沒松開,嚴肅得像是許諾:“因為不管你怎麼傷害我,我都不會離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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揣着消耗季禾精力的心思,陸時延半哄半勸地帶季禾散步了很久。
她不喜歡鍛煉。
踩着點兒到學校後,季禾更是累得隻想睡覺。
“季禾,剛才送你回來的那個男生是你男朋友嗎?!”好幾天了,趙黎黎終于忍不住問道。
聞言,其餘人也跟着看過來。
手上翻動相冊的動作頓了下,季禾低眸盯着照片裡的清俊少年,因為她的話,一貫清冷的臉蛋染上一抹赧然。
心中的感覺很奇異,‘男朋友’這個詞,一下就把兩人連在了一起。
遮光床簾被拉上,因為室友的追問,季禾腦子裡不自覺地回憶起陸時延的認識過程。
季禾有些信佛了,驚覺緣分的奇妙。
手機在軟被上整動,掃過來電,唇角不自覺地勾起。
季禾把自己塞進被子裡,接通了電話:“喂。”
很輕的氣音,跟勾子似的,透過電流在陸時延的心上撓了一把。
他也躺在床上,忍不住笑,也用氣音回她,低啞好聽,抓人耳朵:“有準備睡覺了嗎?”
“你打電話就是為了監督我睡覺?”季禾佯裝不愉。
那頭的笑聲更清朗,忽而中斷。
季禾好容易恢複正常的心跳,又開始不受控制:
“我是來哄你睡覺。”
那頭的空間極安靜,僅僅透過音質不好的聽筒,陸時延都能感受到女孩的呼吸聲,清晰的就像在他身邊。
嗓音中能聽出主人的羞澀和好奇:“…怎麼哄?”
季禾喜歡陸時延的聲音,低沉優美。她自己很清楚,就憑當初在會所都能靠那把嗓子認出人。
所以現在,陸時延給她唱歌,即使是哄小孩睡覺的兒歌。
她也沒有抵抗力。
“寶貝
靜靜地睡吧
漫天的星光
把窗前照亮
……”
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