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的事成了一個心照不宣的公開。
大家雖好奇八卦,卻沒有人宣揚讨論,至少對季禾這個當事人之一來講,目前沒有任何麻煩。
其實也是有的,來自朋友以外的祝福。
“——謝謝。”
相處時間并不長,但對于袁家明的祝福,季禾真心感到開心。
車停穩,泊車小哥立馬上來。
眼前的會所是私人性質,會員制,來往皆是政商名流,從不接待散客,私密性極高。
袁家明小心跟在季禾身邊,緊張但尚不算膽怯,直到由着侍者引領,軟包廂的門推開,看見裡面端坐的男人,心底倒抽的冷氣梗在心頭。
中年男人端坐沒動,身邊的助理主動上前為季禾拉開椅子,客氣甚至幾分恭敬的叫了一聲,“季小姐。”
這是季禾離職前的最後一個案子。
不,是不是還尚未可知。
袁家明知道自己今天是跟季律來見一位客人的。
但客人的資料保密,就連他負責的也隻不過是一些瑣碎的邊角。
中年男人是常年出現在新聞上的溫肅,像黏上的假面,身居高位的氣勢迫人壓抑,卻又自帶松弛。
袁家明滾動喉結,咽了口唾沫,不敢打量男人,于是悄悄看向旁邊坐着的季禾。
“既然來了,快嘗嘗我新得的茶如何。”
鐘禀安笑笑,就要給季禾倒茶。
季禾動作快,反應也迅速,接過鐘禀安的動作,謙卑笑道,“怎敢勞煩鐘叔叔,”她的手上轉而為鐘禀安新倒一杯,動作優美流暢,茶液清香,“記得上回去鐘叔叔家,您還最好好酒。”
說着,她看向帶來的禮物,故作失望,“虧我還特意尋了好酒。”
鐘禀安笑出聲,揮手讓助理把酒拿過來,顯然是十分滿意的,滿是親近之意,“你啊你,說走就走這麼多年,上回見你還是六年前吧,回來這麼久,也不去看望你林阿姨,她可是在我耳邊念叨你好久。”
“都是我的錯,今晚我回B市,到時候上門叨擾,林阿姨可不能嫌我纏人。”
鐘禀安看她:
“今晚回去?”
季禾放下茶杯,“外婆的忌日快到了。”
“是啊。”
鐘禀安面上恍然,感慨傷感道,“你們這一輩裡蘇老夫人最疼你,一眨眼,這麼多年就過去了。”
這個話題季禾并不喜歡。
連外公都不見得多在意,季禾懶得猜測鐘禀安的傷感有幾分真心,垂下眼簾,遮住眼中冷淡情緒。
氛圍烘托得差不多。
旁邊坐着的小助理簡直坐立難安,季禾淺酌茶水,溫聲提起這次的主要目的,“鐘叔叔,關于您這次遇到的問題,我已經整理好了。”
袁家明收到信号。
腰挺直,趕緊從公事包裡把文件找了出來。
密封嚴實的文件擺放在木質冰冷的實木桌上,旁邊的助理打開,鐘禀安不疾不徐地看眼。
他擡眼看季禾,隻是問:“這個案子你願意接嗎?”
願意嗎?
一定程度上的脅迫。
顯然,鐘禀安聽到了季禾露出來的口風,她不想接這個案子。
鐘禀安是季禾外公的老下屬,現任中.央某集團總經理,黨委書記,家族背景往上數三代都是紅的,偏偏牽扯進一場國際仲裁,面臨指控。
空調溫度過低,體感令人不舒服。
“鐘叔叔說笑了,您的律師團隊裡可都是人才,”季禾挂着笑,眼底的笑意卻很淡,“隻要您不介意,我當然會接下這個案子。”
“介意?”
鐘禀安反問。
季禾面露為難,“離家六年,我如今回來原本是想多陪陪父母,”她的話分不出幾分真假,但在長輩眼裡瞧起來滿是真心,“隻是現在看來,恐怕是不行了。”
季禾從不認為鐘禀安找上自己真是因為自己的專業能力。
或許真有。
但她的外公,導師,任何一個都是更具誘惑力的。
季禾厭惡别人利用她。
鐘禀安面色不動,心底卻在深思。
季家的事不算秘密,但說到底真真假假外人也不清楚,就算沒有蘇家,可季禾還有一個任職國際法院院長的老師。
于是試探的話剛出口。
季禾的眼眸劃過輕諷,指尖摩挲細膩杯壁,繼續道,“自從加入國際法援後,我和老師也許久未見了。”
這話倒是不假,那幾年事多,滿世界跑,不算安穩的生活,季禾和恩師佩吉的聯絡僅靠聯絡,空暇的時候倒是會去拜訪。
鐘禀安沒注意季禾的冷淡,或許說是不在意,他原本就認為季禾不過是個黃毛丫頭,現下聽她這樣說,本就不濃的心思更是淡下去。
心底不愉更甚,臉上卻愈加和藹。
兩人都不再提這件事,吃完飯,沒有挽留便讓助理送季禾出去。
一路出來季禾還遇着了不少熟人,繃住的假面幾乎快要維持不住,眉眼間都是煩躁。
那裡面的空氣都是沉的,季禾覺得喘口氣都費勁兒。
察覺到季禾心情不好,袁家明就更戰戰兢兢,鼓足勇氣想說不用季禾送他回去,車子已經驅動。
“除了我手裡的資料,我交代你完成的那些,回去以後全部粉碎了。”
車緩緩停下,季禾側頭看他一眼,囑咐道。
“好——”
袁家明聽話點頭,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