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時延的聲音低啞,餘音都帶着脆弱。
“對不起,在你最痛苦的時候,沒能陪在你身邊。”
季禾的手無意識抓緊。
在寂靜中不知道沉默了多久,隻有男人的聲音響起,“…隻要我們好好聽醫生的話,這根本不會對你的生活造成影響……你隻是被那些負面情緒短暫影響到了,寶貝,不要折磨自己。”
季禾的臉靠在陸時延寬厚的肩上,萎靡卻又在強撐着。
“如果永遠不會好呢?就像個神經病,上一秒可能還在哭還在笑,下一秒就會因為恐懼和焦慮難受得想去死……可是陸時延,我不想一輩子隻能靠吃藥做一個情緒正常的人。”
季禾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告訴陸時延這些。
但對他說出這些一直壓抑在心底的話後,季禾的心裡是從未有過的輕松。
在今晚,她把自己最腐爛不堪的一面都暴露在了他的面前。
季禾想要借此讓陸時延主動退卻。
然而她的手抱緊了他。
黑暗中擁抱在一起的兩人都看不見兩人的臉龐,女孩裸露的皮膚貼着柔軟的襯衫布料,感官之下她感覺到那個高大的身軀是有些顫抖的。
陸時延的嘴唇勉強勾起,笑容苦澀:“我沒權利替你做任何抉擇,但是我會永遠陪着你,”他不厭其煩,再三強調這個事實,“你快樂的時候我希望你能一直下去……不快樂的時候,我希望你能看見我……”
男人的眼淚砸在女孩光潔的肩膀上,灼燙得令人戰栗,他的語氣幾乎是懇求的:“所以季禾,你可不可以不要抛棄我?”
陸時延的脆弱在此刻暴露無遺。
——他害怕失去季禾。
能有多愛呢?
不過是六年前連戀人關系都沒确定,短短相處不到一年的存在。
可有的人注定就會栽在另一個人身上。
或許早在那個霧雨蒙蒙的公交車站,陸時延第一次遇見季禾的時候,他早已不自覺地淪陷。
他的目光始終追随她。
季禾其實是很強大的,無數次挽救自己,不過是今晚的一切發生自己愛的人眼前,還是讓她加倍感到難堪和崩潰罷了。
她早就麻木到習慣了蘇瑜音的傷害,但會恐懼在陸時延眼裡看到同情。
可是沒有。
因為共情你的遭遇,所以會有心疼、愛憐……
陸時延眼底的情緒很複雜交織,連季禾都讀不懂具體,可是她唯獨沒有在裡面看見同情和憐憫。
季禾松開手,在兩人之間撐開一段距離,她捕捉他的眼睛,嗓音裡藏着絲絲縷縷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期待:“我們一起離開,可以嗎?”
不等陸時延回答,這句話一出口季禾就有些後悔了。
她覺得自己很自私。
就在女孩眼底的光逐漸黯淡下去之前,一句有如恍惚的“好”,令人怔楞住。
陸時延垂頭注視着那張還帶着淚痕的臉蛋,幹燥的指腹輕柔撫去,繼而掌控住,低頭的瞬間二人的呼吸交纏,彼此的氣息讓對方在今夜感到安心。
“我們一起去南非,去任何一個你喜歡的城市定居。”
床頭燈的光線條條縷縷,被淚水洗過,男人的茶色瞳仁剔透得漂亮。專注認真,裡面都是季禾的影子。他如是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