堇敲擊鍵盤的手頓了一下。半分鐘後，她關掉了屏幕。

“……”

她呼了口氣，視線落在某個角落，沒人知道她在想什麼。

艾柯：“也不知道明楓小姐怎麼樣了，能不能活着離開。”

——活着離開聯合科技大樓？

換作别人，那簡直是天方夜譚，想都别想。但是明楓……也許她真的不一樣呢？

可是他們已經沒法再為她做什麼了。

堇似乎不想繼續這個略顯傷感的話題，于是随口問了句别的。

“純子和小浪呢？怎麼都不見人影？”

艾柯：“你沒看日曆吧？今天是純子女士的自由休息日，天塌下來都不接任何工作，肯定要玩夠一天一夜才回來。”

他繼續說：“小浪就不知道了……可能又在酒吧喝多了，被哪位美女給撿回家了吧……”

堇挑了挑眉，擺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艾柯哈哈笑了兩聲：“這兩人不湊巧，錯過了今天的大事。回頭我說給他們聽，肯定後悔死了。”

堇：“這幾天我們要小心，多留意公司那邊的情況，别被盯上了。”

“嗯，有道理。”艾柯點了點頭：“對了，我還有個東西要問你。”

他将剛到手的信物遞給堇，上面是一個類似陰陽魚的标志。

“認識這個嗎？”

堇接過來看了看：“不認識。你還是去問問宋小浪吧。”

艾柯贊同道：“也是，這座島上的事，他最清楚。”

二人又聊了幾句後，艾柯離開基地，回家睡覺去了。

堇則繼續鑽研起了最新的黑客技術。

對于早些時候發生的事情，他們都沒有再提。

那是一場驚心動魄的冒險，即便主角不是他們，也依然需要更多的時間去消化。

至于那位真正的主角，如果現在就要替她哀悼，未免太早了點。

——————

進入後半夜，斑駁島上空的酸雨依然沒有停下來的迹象。

看來明天又是一個陰天。

某間小破旅館内，一個棒球帽大叔守着前台，他将雙腳跷在桌邊，背靠着椅子睡着了。

他鼾聲如雷，卻完全沒有吵醒自己。

直到一個身披塑料、渾身濕透的人走進來，他依舊沒有反應，仍在呼呼大睡。

那人進門時抖了抖身上的水，卻像剛從海裡撈上來的一樣，怎麼也抖不幹。

長長的水漬從門口一路延伸到前台，在那裡重新彙聚成一灘。

“啧。”

那人将額前的頭發往後一捋，露出一張近乎完美的臉龐。

她五官深邃得有些中性，面部骨架上看則明顯是個女人。

那人眼神一瞥，看向不遠處鏡子中的自己，先是愣了一瞬，旋即恢複了平靜。

是的，這是明楓第一次觀察到自己的臉。

不得不說，和她本人有七八分相像。不同之處在于，這張臉的五官就跟建模之後打印出來似的，眼睛鼻子嘴巴，每個器官都太過标準。

她忍不住對着鏡子多看了兩眼，沖它做了幾個鬼臉，開始适應起自己的新面容。

明楓玩夠了，才想起有事沒做。

她屈起手指扣了扣前台桌面。出于禮貌考慮，她敲的力度不大，甚至能被鼾聲輕易蓋過。

見棒球帽大叔紋絲不動，明楓幹脆用上了整個手掌，把桌子拍得砰砰響。

即便如此，對方仍在熟睡中。

見狀，明楓決定不再扮演什麼有禮貌的家夥，而是擡腳就往桌腿一踹，将整個桌子生生踹進去十幾公分。

這下鬧的動靜足夠大，棒球帽大叔被驚得一抖，從睡夢裡跌了出來。

明楓目的達成，趁對方還沒完全清醒過來，順手将桌子拉回原位。

棒球帽大叔迷迷瞪瞪地看了她一眼，随即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耳朵。

他察覺到不對勁，于是在桌面上掃視了一圈，沒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他又低頭彎腰在地上摸索了一分鐘，這才撿起一個黑色的半心形裝備，熟練地将它戴在耳朵上。

他又拍了拍自己的耳朵，這回終于能聽見了。

明楓也意識到這個男人剛才是在尋找助聽器，難怪之前鬧得再響他都沒反應，原來是真的聾了。

她提高了音量說：“我要住宿。”

棒球帽男人瞄了她一眼，沒說什麼，将視線挪到電子屏上，快速操作了幾下。

下一秒，明楓聽見一個AI女聲：“請掃描虹膜或眼球植入體付款。”

……哈？

明楓沒想到流程走得這麼快，已經快進到付錢環節了。

她覺得自己應該沒錢可付，不過還是将眼睛挪到掃描儀前試了一下。

“滴——付款失敗。未讀取到公民信息。”

這時，棒球帽大叔忽然擡頭看向她，眼神帶着幾分探究和敵意。

“請重試。請掃描虹膜或眼球植入體付款。”

明楓努努嘴，硬着頭皮又試了一遍。

“滴——付款失敗。未讀取到公民信息。”

好嘛，她果然就是個2074年的透明人。

這下棒球帽大叔徹底睡醒了，不知從哪裡猛地掏出一把小手.槍來，對着她的胸口：“出去。”

明楓立刻舉起雙手，表示自己沒有敵意。

“你這旅館不能賒賬嗎？我先住進去，過幾天給錢。”

對方并不理會她的說辭，固執道：“出去！”

明楓：“大哥，商量一下。”

對方咬了咬牙，按下保險栓：“你再不出去，我就要舉報了。”

說着，他一隻手繼續舉槍，另一隻手擡到嘴邊，喚醒了手腕上類似手表的裝置。

明楓見狀，立刻上前阻止他。

她動作極快，就在抓住對方手腕的同時，躲過了他情急之下開出的一槍。

轉瞬之間，形勢反轉，明楓強行奪過他的手.槍，反抵在他的太陽穴邊。

這下高舉雙手投降的人，變成了棒球帽大叔。

明楓敲敲桌面，一字一句道：“我、要、住、宿，能不能行？”

對方龇牙咧嘴：“你這個黑戶，狗雜碎！”

她擰了擰眉頭，顯然有些生氣，抵着太陽穴的手.槍又進了半寸。

“别廢話。我手底下死過人。”

棒球帽大叔一聽，臉上又懼又恨，倔強三秒後屈服了：“……行。”

明楓滿意地收回手.槍，在手裡轉了半圈後，又刻意在對方眼前晃了晃。

“這玩意兒，借我用用。”

對方想要開罵，但意識到武器已經落到了别人手裡，隻好默默咽下這口氣，嘴裡咕囔了幾聲。

具體說的什麼，明楓沒聽清，也懶得聽。

她心想，堇那丫頭說得沒錯，這世道，隻能用槍.子.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