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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得知堇的生日是成人禮，明楓就總在想這件事。

送禮物是純靠猜心思的，不像調酒，每個客人的需求都寫在他們的表情和打扮上。拿不準的時候，問問客人喜歡什麼口味，用用排除法，答案也就出來了。

但禮物要有驚喜感，不能問，問了就沒意思了。所以她覺得麻煩，也猜不準。

連着幾天去極晝上班，明楓對這事沒琢磨出什麼名堂來。下了班後，她沒有直接回遊戲廳，而是在街上晃悠。

海燃晶時代是真正的寸土寸金，建築物密度很高，空中軌道在高樓大廈之間穿梭、蔓延，就像一條靈活的遊蛇。在軌道兩側，幾十米高的全息投影栩栩如生，投放的都是最新的公司廣告。

明楓枕着脖子擡頭看去，目光掠過那些眼花缭亂的投影，停在了一則永申公司的廣告上。

原本隻是對永申有點興趣，所以才多瞄了幾眼；仔細一看，倒真有點意思。

負責形象代言的是時下最火的女明星賽麗斯，也是永申旗下的藝人。根據明楓從極晝聽來的八卦，據說她是羅鈞少爺的秘密女友。

賽麗斯的确長得很漂亮，就像AI生成的一樣完美，臉上的表情又比仿生人更加生動。

她正在代言的是永申公司的一款綜合娛樂産品。在展示它的環境拟真功能時，為了增加氛圍感，賽麗斯的手上捧着一束鮮花——那不是拟真的影像，也不是人工制造的假花，而是一朵真正的、從泥土裡長成的花。

那花莖葉分明，花瓣在空氣中輕盈顫動，剛灑的露水滾落下去，讓人回想起大自然的呼吸之美。

在這個島上待久了，會被火藥、鐵鏽和黴菌腌入味，忘記了世界還有柔和芬芳的另一面。明楓已經很久沒有見過活着的小動物和真正的花草了。

她想，不管送什麼禮物，用幾枝鮮花點綴一下總沒錯。

然而，當她上班時有意無意提起這件事，仿生人助手卻告訴她，這個點子有些異想天開了。

“你嘗試過在購物軟件上買花嗎？”

“試了，”明楓一邊抛玩着調酒器一邊說道，“要麼是99999這樣的天價數字，要麼是幾塊錢的假花批發。”

仿生人助手點了點頭。

明楓看了她一眼：“所以普通市民根本買不到鮮花，這是有什麼特殊渠道？”

“當然。大災變之後，一部分植物的生長環境變得十分苛刻，必須花大價錢進行培育。鮮花被列為特供品，全球隻有五個基地專門種植，直接供應給公司，别的地方是買不到的。”

“照這麼說，豈不是有很多人一輩子都沒見過真正的鮮花長什麼樣。”

“是的，這很正常。”

這很正常。明楓把這四個字在心裡重複了一遍，說不上什麼滋味。

在她十八歲的時候，鮮花還能在街邊小店随便買到，剪幾隻插進瓶子裡，一個星期室内都有花香。

而作為未來的孩子，堇的十八歲，或許連花香味都沒有聞過，更别提親手觸碰了。

怎麼想都覺得很可惜。就像一輩子沒看過彩虹一樣可惜。

隻是話說回來，鮮花是一種美麗而無用的東西，除了欣賞，好像也做不了其他。沒人會大費周章地為了幾束花去折騰，更何況還有可能得罪公司。

除非——

明楓默了默，忽然想到一個人。

一個堅持品位，又複古守舊的人，生活裡怎麼可能沒有鮮花？

他一定有辦法搞到這東西，隻看願不願意出手交換給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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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熬到從“極晝”下班，從上崗到現在工作了十天，接下來明楓會有兩天休息日。

她走到霓虹街的角落，打開腕機，啟動加密通訊，向某個賬戶發送了一個通話請求。

三秒之後，AI的聲音響起。

“您好，這裡是李志一先生的專線，我是他的專線智能管家。請問您有什麼事？”

明楓：“我想和李先生談談。”

“檢測到您是從未聯絡過的陌生賬戶，請問您和李先生是什麼關系？”

“萍水相逢。”

“請問您的姓名或代号是什麼？”

“明楓，”她有些不耐煩了，“我想和李先生談筆生意。”

“好的，請問生意内容是什麼？進口貨？本地貨？”

明楓想了想，這應該算是他們的黑話：“進口貨。”

“好的，我會為您登記，稍候給你回複。”

“等等——”明楓打斷了它的話，“是李先生親自給我的名片，時間緊張，我要求今天就見他。”

“好的，立刻為您申請接通内線。”

“……”這麼講究，看來沒找錯人。

又等了十幾秒，對方才正式接通。

“喂？”

明楓把手裡的啪啪牌合上，塞進褲兜，清了清嗓子：“李先生你好，我是明楓，‘極晝’的那個調酒師。”

李志一很快回憶起來，笑了：“是你。這麼快就被趕出來了？”

“那倒還沒有，讓你失望了。”

“沒有？那你找我有什麼事？”

明楓直奔主題：“找你買東西。”

李志一覺得奇怪：“你知道我是賣什麼的吧？想買軍火，你未必能有這麼大的胃口。”

“不是軍火，窮鬼買不起那個，”明楓笑了一聲，“我想買一束花。不，準确來說，是一盆。”

她想給堇買的花，和她的名字一樣，叫做堇。

這種花沒有玫瑰、康乃馨那種纖長的根莖，不能紮成一束，而是生長在花盆裡一簇簇的花團。

李志一那邊安靜了半刻，忽然說道：“可以。”

明楓沒想到他答應得那麼爽快：“多少錢？”

“如果你能答應我做一件事，這盆三色堇，我可以免費送你。”

……世上哪有這樣的大好事？在花卉這麼稀缺的時代，一盆堇花的價格不會低于一把紮.斯.塔.瓦.步.槍，相當于完成好幾樁委托的報酬了。

明楓回想起自己替獨角幫幹過的事，過程中免不了擦槍走火，搞不好還得殺人，瞬間有些不快。她想着幹脆咬咬牙，掏錢買下來算了。

“放心，不是什麼打打殺殺的勾當。”

“……說說看。”

“我的女兒要過生日了，最近沒時間陪她，給她訂了艘海上遊輪。我想委托你照顧她，帶着她玩一天。隻要我女兒能高興，你的任務就算達成。”

明楓撓頭：“這……為什麼選我？”

李志一：“我看人很準。你和我一樣，都是舊時代的遺民；但你比我更能接受變化，所以半隻腳已經踏入了新時代。選你作為我和我女兒的橋梁，不是正好嗎？”

“萬一我對你女兒不利怎麼辦？你就這麼信得過我的人品？”

李志一語氣從容：“我見過的壞人太多了。一個不惜耗财耗力也要買幾朵花的家夥，能壞到哪裡去？”

明楓：“……”

李志一：“對了，有件事必須提醒你：我女兒有賽博精神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