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見椿一路上一反常态地默不作聲,姿态強硬,連拖帶拽把裡見昭奈帶回了香樟樹之裡。
“怎麼回事,你搞什麼突然襲擊,”裡見昭奈眉頭緊皺,猶自一頭霧水,“今野绫香呢?”
她的記憶停留在二人在店外互相道謝後告别那一刻,接下來,就是她不知為何站在了禁行的馬路上,被裡見椿猛地拽回。
街頭人聲鼎沸,熙熙攘攘。摩肩接踵間,長發少女早已失去蹤影。
裡見椿松開始終緊抓着昭奈的手,推開店門。此時店内沒有其他顧客在,他與裡見昭奈一前一後進屋,順手把營業中的牌子翻到了close那一面。
他轉身,好整以暇抱臂,細細端詳了裡見昭奈一番,微微眯起眼,似笑非笑地責備:“昭奈,你怎麼這麼不小心,被那種髒東西糾纏到這個程度。”
髒東西……
裡見昭奈一怔,随即領悟他話中深意,瞬間毛骨悚然。她不安地在自己身上左看右看,直到裡見椿慢悠悠上前繞到她身後。
“别找了,在這裡。”
他從她背心處扯下一張紙。
“這是……”
一張白色的紙人靜靜躺在裡見椿戴着黑色手套的掌心。
紙人從腳到頭,身上倒過來寫着歪歪扭扭的棕褐色名字:“裡見昭奈。”
“是紙人形代。”
裡見椿平淡開口,輕輕将紙人翻到背面。
那上面也寫着兩個字。
“去死。”
裡見昭奈心中一震。
紙人形代。
一般而言,紙人形代多現于三月三的祈福祭祀儀式,并不少見。人們會儀式後将寫有自己名字的紙人形代燒掉,用以代替本人消災驅邪。
然而眼前這個紙人形代,名字卻是倒過來寫的。
裡見椿捏着紙人湊近鼻尖搖了搖,掀起眼簾懶懶道:“是用血寫的字。”
也就是說……
這是效力完全颠倒的詛咒。
在這種情況下,紙人形代并不執行作為某人替身承受福禍兇吉的功能,而是将被寫上名字的某人反向視為替身。
以活人,代紙人,來承受死亡與詛咒。
被貼上紙人形代的那一秒,裡見昭奈即刻成為它的附庸。
他話音剛落,失去效力的紙人瞬間在掌中碎得四分五裂,化為齑粉散入風中。
裡見昭奈看裡見椿略帶嫌棄地拍拍手,低頭思考片刻,輕聲道:“或許,帶回來的東西……并不止這一件。”
她走到藤木桌邊拖開椅子坐下,拉開藍色通勤包拉鍊。
墨綠色封皮的厚日記本,正靜靜躺在中央。
*
12月7日月曜日陰
雅一,相識一周紀念日快樂!
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坐在咖啡館裡,低着頭看書,手邊放着一杯拉花的卡布奇諾。有個女生從你身邊經過時,不小心撞翻了你的咖啡。她很慌張,可你并沒有責備她,而是幫她把掉在地上的手挎包撿起來,還非常溫柔地安慰她沒關系。
下一秒,你朝我的方向看來,對我微笑。
那一刻,我聽見自己的胸膛裡傳來了有生以來最為劇烈的心跳聲。
12月20日日曜日晴
今天你和我一起去水族館了。
好高興,這是我們第一次約會,對吧?
我想想,下次約會的時候,可以一起坐摩天輪麼?一直都很想和喜歡的人去遊樂園,想在抵達至高點時和你擁抱。
讨厭。
光是寫下來就感覺好害羞。
你會察覺我無法宣之于口的小心思嗎?如果是雅一的話,一定可以做到吧?
畢竟,我們的心彼此始終緊緊相連。
1月16日土曜日雨
為什麼!為什麼雅一你要否認我們之間的愛意呢!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在那個叫做耶夢加得的網站上找到可以和你進一步溝通交流的方法……為什麼要這樣拒絕我?
之前你不是說過,你是最愛我的麼?難道,那些話都是假的?是你騙我的?
還是說,你在大雨之中向她告白,是因為真的喜歡上那個冒冒失失的咖啡店女孩了?憑什麼……憑什麼……明明、明明你是先朝我展露微笑的啊!
如果你喜歡的是會跳舞的她、在花店打工的她,那我也可以啊!
這一切一切,一定都是假的。
醒過來,快醒過來。
1月26日火曜日晴
我決定觸犯禁忌,向深淵獻上祭品。
一切都是為了真正的雅一。
日期就選在告白十天後,如何?
是她自己走路不看路,站在馬路中間的。
像這種隻能掙紮在貧民窟生活的臭蟲,本就死不足惜。
對吧?
2月1日月曜日晴
好高興……是雅一你回來了對麼?我能感覺到臨睡時緊貼着後背暖洋洋的溫度,以及接吻時唇上濕漉漉的觸感。
盡管我看不見你,但我一定知道是你回來了。
雅一。
2月24日水曜日多雲
我終于再次見到你了,雅一。
盡管是在夢中,但我已經非常知足。你經常開車載我去兜風,你的車又高又長,是純黑色的,我猜大概是加長林肯。上面有時候插滿了鮮花,有時候沒有,就像婚車那樣。一路上景色非常美麗,路面平直開闊,兩側草地綠意盎然,星穹與滿月交相輝映。
每當你用那樣認真的眼神盯着我,告訴我你隻愛我一個人的時候,我都忍不住想,有你在真是太好了。
往後的人生也請多多指教。
請一直陪在我身邊吧。
4月6日火曜日晴
這段時間實在是過得太幸福了,我都有點得意忘形了。
我讨厭學校,對現實世界也感到厭倦,所以,我必須争分奪秒睡覺才行。
隻有在夢中與你相伴的我,才是真實的、鮮活的。
最近,感覺身體出現了一些新的變化。
經期推遲了,還經常反胃,吃不下油膩的東西。
難道說……是我有了和你的愛的結晶麼,雅一?
4月10日土曜日晴
已經……
不滿足于夢中相交了。
我渴望你的愛撫,撫過我每一寸肌膚。
我渴望你的親吻,吻遍我震顫的靈魂。
我要如何才能更加接近你呢?
到底哪裡才可以幫到我呢?
我想,或許隻有那個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