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莫名心安。
這會兒緩過勁兒,溫檸環顧打量起來。
椅子是赫曼米勒的,複聯開會、謝爾頓辦公、辛普森見上帝……有錢有腦有金手指的主角們,坐的都是這款。
溫檸内心不忘默默點評——這人的品味還是勉強能入眼的。
印象裡,醫生辦公室都是木桌木椅,但這裡則不然,像是沈淮序的專屬單間。
空氣裡彌漫着好聞的咖啡香,地闆纖塵不染。
透過落地窗可以看到整座城市的樓群,以及樓底盤根錯雜的道路。
面積很大,但目之所及都是棱角分明的線條,看起來理性又壓抑。
她在家裡也有一個專門寫書的辦公室,都是鮮豔、複古的暖色調,有裝飾的小燈、有鮮花,還有各種各樣的小擺飾。
總歸一切色彩沉悶的,她都抗拒。
辦公桌上隻有一台電腦,和一摞文件,規整的跟用量尺量出來的一樣。
簡約到有些空曠。
這麼空蕩的桌子她實在忍受不了,如果是她,她肯定會把這裡放個香薰架子、那裡擺個好看的燈、這裡擺幾個鍵盤、那裡再放一個複古小音箱……
但他的辦公室裡,别說桌子了,就連書櫃都是空空的,隻有寥寥幾本,醫學原理、蛇杖的傳人……中文的、英文的……整整齊齊擺放。
溫檸忽然有了靈感,下本懸疑,她要寫一個大理寺少卿,做事不拖泥帶水,哪怕重傷了都能迅速恢複查案。
生活還要規律到無趣的程度。
每天工作、常年住在大理寺、吃固定的飯、辦公室裡有無數藏書、總穿同一件衣服、日複一日照看不會盛開的花……
門口的談話聲适時停止。
護士從門口經過,男人正把筆放回胸前的口袋。
溫檸視線停留在那雙骨節分明的手上,鋼筆是金屬外殼,質感純黑,配上冷白的皮膚,看起來更冷淡了。
她看過病房裡的主治醫生簽名,寫得力透紙背,橫勾豎劃,給人感覺強硬而又盛氣淩人。
溫檸徑直走到門口。
擡起頭,仰看他道:“幹嘛拉我來這裡?”
沈淮序視線劃過眼前的人。
杏眼沁水,迎着光,将臉上的每一個小表情都照的清清楚楚。
他回的雲淡風輕,“方便你哭。”
“……”
兩人對視片刻。
溫檸總覺得,他落在自己眼底的視線有壓迫感。
“噢——”,默了一秒,她逃似的收回目光,不滿通知:“我要回去了。”
沈淮序垂眸看她,微皺的眉頭轉瞬即逝。
這節奏莫名有點熟悉。
剛剛,一頭埋在他懷裡哭的昏天暗地,現在淚止住了,拍拍手就說我要走;
上次,急急忙忙沖進來,等站穩,擡手就給了他一巴掌,力道還不輕;
上上次,她闖進房間,環住他的脖子,第二天丢下現金,提起褲子也走了;
……
“等一下。”他叫住她。
溫檸回眸,“還有什麼事?”
沈淮序神色如常瞥了眼皺巴巴帶着淚痕的襯衫,走過去拿起電腦:“送你回去。”
送她回去?
送她回病房?
溫檸看着他,眸中含着不可置信,還夾雜着因為他才懷孕,因為他才會撞見意外的不爽。
沈淮序對她的小表情照單全收,耐心補充了句,“方便寫你的住院記錄。”
“……”
噢,她明天要出院,醫生要寫報告的。
到了病房,他還真和往常一樣,做起了術後檢查。
隻是。
誰家醫生半夜12點做檢查!
溫檸刹那間覺得是不是他好心,畢竟剛剛在他懷裡哭那麼久,他什麼也沒說。
最後起身瞄了一眼,他的胸前被自己哭濕了大片,原本熨燙整齊的襯衫也被揪得皺皺巴巴。
但迅速恢複理智,畢竟這個工作狂逮着機會就工作,而且也沒見他對她這個未婚先孕的柔弱女子表達任何同情。
況且,要不是懷孕害怕被發現,她做手術住院,肯定要跟溫老闆和江女士哼唧哼唧的,再不濟也要撒個嬌尋求安慰。
才不是每天躺在醫院這個一點也不舒服的小床上。
溫檸微擡下巴看他,驕縱的姿态有些刻意,“護士找不到你怎麼辦?”
既然是值班醫生,按道理,應該不能離開值班吧。
沈淮序手握着筆,在病曆單上書寫匆匆,“手機也能聯系。”
好吧。
忘了,這是二十一世紀。
本來檢查就也是個借口,沈淮序随便勾畫兩筆,就收起病例夾。
溫檸看他寫完,反倒姿态閑散的坐到了沙發上,問:“你不回診室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