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液瞬間被地毯吸收,被踩踏過的地方冒着一串白色泡沫。
方迎從蛋殼碎片裡爬了起來,将身上那煩人的液體提取順手扔在了鐘表上。
蛋殼教室被林元安從内部打破,但仔細看去,每片蛋殼的大小形狀均相同,内裡還有一層薄膜。
方迎從口袋裡掏出草坪下的蛋殼與蛋殼教室比對,二者除卻顔色和濕度不同外,幾乎可以認定是同一生物。
蛋殼教室的手感要更為柔軟,相比在外面不知經曆了多少個陰雨天的蛋殼來說,還帶着一絲若有若無的溫度。
像是真的剛剛破殼一般。
方迎成功被這點溫度惡心到反胃,她扯下裝飾用的小窗簾裹緊自己,擡頭向樓上看去。
現在四下無人,空蕩蕩的别墅客廳中隻有她和在粘液中掙紮的林元安,二樓的房間虛掩,恰到好處地透着一米微弱的光,穿過門縫隐約有人在低語。
“方老師,你身上怎麼那麼幹淨啊。”
林元安不斷拍着胸口幹嘔,又不小心将粘液飛濺到臉上,她驚恐地越擦越髒,不敢再開一次口。
“我們得上樓。”方迎簡言意駭,“上樓才能離開這裡。”
短短幾個小時内的經曆已經超脫了林元安的認知,聞言她極速搖頭擺手,恨不得下一秒就閃現離開:“我不行,這不是送死嗎!”
方迎聳聳肩,雙手環在胸前:“那你去開門咯。”
林元安抖着腿站起來,亦步亦趨地走到門口用力一推——
大門紋絲不動,甚至連一點灰塵都沒掉落。
她不信邪,趴在門上側耳試圖聽外面的動靜,可這棟别墅像是被隔離在了另一個時間線上,根本聽不到任何聲音。
林元安欲哭無淚:“可是我剛來的時候,你還能在院子裡喂雞啊!”
“新手玩家有福利。”方迎走到樓梯旁仔細打量着,“牲口還要不時遛彎兒呢。”
樓梯堆滿書籍和散落的卷子,不知塵封了多久,上面覆着厚厚一層土。而樓梯扶手卻油光水滑,像是每天都在打蠟保養。
大門玄關處設有外衣衣櫃,方迎打開櫃門,目标明确地揪起了一條男士長褲。
臀部并沒有痕迹。
林元安一頭霧水:“衣服上有線索嗎?”
方迎失望透頂,頓時覺得沒意思透了:“我沒在找線索啊,你看扶手。”
越是在危難之際,越是會選擇性遺忘,前半句話從林元安滑溜溜的大腦皮層穿過,導緻她隻聽到了後半句。
生怕錯過一點線索,林元安重整旗鼓,彎着腰一寸寸看過。
“發現什麼了嗎?”
林元安信誓旦旦:“沒有灰塵,這不正常!”
“bingo!”方迎打了個響指,又把那條長褲拽了出來,“那這個呢?”
林元安這次如何都找不到線索了,她試着蒙混過關:“說明……周爸爸愛幹淨?”
“不。”方迎搖晃着食指,一錘定音,“說明周爸爸不喜歡從樓梯扶手上滑下來,不然怎麼會沒有印子?”
絞盡腦汁的林元安:……
“你在耍我嗎!”她的精神長時間緊繃,突然被方迎打斷險些崩潰,“耍我好玩嗎!”
極度恐慌下甚至孕育出一點氣憤,林元安瘋狂敲打着大門:“我要回家!”
“好玩。”從林元安歇斯底裡開始就一言不發的方迎冷不丁冒出一句,“怎麼不好玩。”
情緒發洩出去後腦子清明了不少,林元安沒有忘記之前方迎對她的保護,但就是拉不下來面子道歉。
她瞟了方迎一眼,嘟囔道:“好玩也行。”
方迎失去了傾訴欲,她獨自蹲在地上,整個人都探進了外衣櫃中,隻聽“咔哒”一聲,一個暗格彈了出來。
暗格中整整齊齊疊放着一套女性衣褲,方迎單獨将長褲拎了出來,果然臀部有磨損的痕迹。
扶手的傑作不是周爸爸幹的,而是周六日。
“褲子上真的有土。”林元安别别扭扭地迎上來,“你怎麼知道的啊?”
“因為扶手是幹淨的。”
“因為這是一個有考研二戰人的家。”
方迎将一切複原關上櫃子,重新來到了樓梯下:“因為她被所有人唾罵,說她啃老,說她逃避社會,說她不思進取。”
“她的爸爸不聽解釋,向着外人欺負女兒。因為謠言聽多了,就會信以為真。”
可周六日是一個人。
是一個具有獨立思想的人,她應該學習,但同時也需要休息。
她怕爸爸失望,怕親戚朋友唾罵,于是不敢發出動靜,隻能順着扶手下樓尋求片刻安甯。
方迎踏上第一節樓梯,霎時間書籍全部大開,聒耳的嗡嗡背誦聲化為聲波沖向樓下。她拄着扶手騰躍而起,借力順勢踩在了一本亂飛的書上。
那書就像飛毯一樣,方迎得以在空中鳥瞰客廳全貌,但她隻想攀到頂端,去看看周六日每天偷窺樓下的地方。
書籍剛剛快要觸到二樓地闆就被彈走,但這個距離也夠了。方迎抓住書角一頁,吊在空中晃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