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喪屍聞言後嘴巴不停蠕動着，卻始終一言不發。

他倔強的眼神細細掃過在場的每一位，随後堅定開口：“白練拍賣會裡的傳聲筒們，永遠不能吐露客人秘密。”

話音剛落，周身便像是被吸幹了氧氣的巨型玻璃瓶一樣，傳聲筒喪屍痛不欲生地掐住自己的喉嚨，張開嘴仰天落淚。

方迎虛虛握住的拳頭緩緩松開，瞬間那傳聲筒喪屍便彎着腰大喘氣，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坐在中間的方迎，嘴裡喃喃着“預言”、“預言”。

突然，喃喃聲被再次打斷，傳聲筒喪屍隻覺窒息的同時，渾身的血液也在不斷倒流。血液源源不斷地朝着氣息的盡頭蔓延着，他睜開虛弱的雙眼看去，隻能看見一雙黑色的皮鞋。

那雙皮鞋上泛着一層薄薄的水霧，對于現在喉嚨幹澀的他來說簡直是沙漠甘霖。他強忍着痛意朝那邊爬去，舌頭輕掃過上面凝結的混沌水珠。

霎時間，巨大的鐵鏽味在口腔中炸開，傳聲筒喪屍愣怔着趴在地上，顫顫巍巍地扶着眼前的皮鞋擡起了頭。

他看到鞋子的主人略顯嫌棄地移開了腳，團住的拳頭終于張開。

他體内的全部血液驟然便丢失了方向，茫然地在體内橫沖直撞着回到原地。

傳聲筒喪屍咽了咽吐沫，聲音染着無盡恐懼：“不能吐露客人秘密。”

這次的聲音明顯要比剛剛那視死如歸的聲音低了不少，不同于上一次有恃無恐的示威，這一次到像是在給動搖的内心加碼。

“我們也是客人。”方迎擦掉鞋子上留下的口水印，彎下腰掐住他的下巴，“告訴我，傳聲筒之間的秘密是互通的，對嗎？”

傳聲筒喪屍被迫擡高頭顱直視方迎的眼睛，他頭暈目眩地撞進那一方棕色沙漠裡，仿佛在裡面看到了被割掉的頭顱。

和一片汪洋。

“對。”他的聲音沙啞，顫音不止，“白練拍賣會，隻有一個傳聲筒。”

他們都是唯一的傳聲筒。

“很好。”方迎拍拍他的臉以示獎勵，“既然隻有一個傳聲筒，那也就隻有一個客人，不是嗎？”

方迎的語氣蠱惑：“你隻是把我的秘密再次講給我而已。”

“告訴我，什麼是純淨人？”

方迎松開鉗制傳聲筒喪屍的手，她擡眼和對面的陳舒譽對視了一眼便再次掐住了喪屍的脖子。

傳聲筒喪屍失神般不停自語着，突然他的後背被猛然襲擊，他緩慢轉頭看去，隻見後背出多了一個羽毛狀印記。

那片印記不似普通的羽毛，其上隻有三根毛流，彎曲的樣子更像一把帶着倒刺的彎刀。

但卻不像彎刀那般銳利，印記飄逸，給人的第一印象便是一隻毫無殺傷力的羽毛。

看到羽毛，方迎不由得想起了在國邦大學校醫室裡劉校的異能，她瞥了永遠保持微笑的陳舒譽一眼，不動聲色地将羽毛的形狀記了下來。

“你的所聞所見、所言所想都将臣服于聯邦，如若二心，收容局會将多餘部分回收。”陳舒譽微笑着念着審前流程，她下意識摩挲着手腕間的光腦，卻觸了個空。

她欲言又止地放下了手，那片銀色的羽毛便在傳聲筒喪屍後背綻放耀眼的光芒。

三根毛流自後背迅速爬上前胸，由很快地将頭顱纏繞覆蓋起來。喪屍像是一具繭一般裡面蠕動着、掙紮着，不久後他得以探出一顆頭來，眉心處的白色羽毛熠熠發光。

“我也不知道純淨人和液态人是什麼。”傳聲筒喪屍每說出一個字來，額頭上的羽毛便閃爍一下，“但是我聽到了。我聽到他們說，這間包廂的水聲很純淨，不摻雜任何雜質。”

“他們說純淨人并不是真正的純淨人，他們内心複雜且髒污，這個代名詞是一種羞辱。”

“而液态人才是從世界上最純淨的水中誕生而出，他們，是最高等的文明。”

“隻有液态人，才能夠拯救末世，隻有液态人，才能使病毒徹底消失。”

包廂頓時陷入死寂。

方迎轉身看向拍賣場上。拍賣會馬上便要開始，所有人都在忙碌着，他們在下面不停走來走去，像是一群沒頭的蒼蠅。

二樓盡頭，厚重的簾子被一雙髒兮兮的大手悄然掀起，内裡占滿了一排排的喪屍，他們紛紛低垂着頭，雙手環抱在心口處，像是還沒開機的機器人。

得益于陳舒譽的異能，背後的傳聲筒喪屍還在喋喋不休着，方迎心頭的不适感卻越來越強烈。

利箐人才市場處處都透露着一種令人熟悉的詭異感，喪屍、末世、原本世界、記憶寶石。

還有總是出現的高頻詞——純淨人和液态人。

傳聲筒和藍寶石記憶所傳達的信息截然相反，她，到底是什麼。

而她，到底是人類苦難的制造者還是拯救者？

“不過在一念之差。”久久沒有出現的奇怪聲音再次響起，卻依然神神叨叨，“這個詞是這樣用的吧？抱歉，我的知識儲備并不多。”

“沒人在意你的知識儲備。”這道聲音的出現不亞于在方迎一團糟的腦子裡火上澆油，她語氣十分不善，“滾出去。”

“否則，我将把你這本文盲書燒成灰燼。”

文盲書疑惑地“嗯”了一聲：“為什麼要燒掉我？”

那道聲音十分機械，他将方迎的所思所想平鋪直述，像是無法理解方迎的惱怒般貼心解釋道：“我即你思，你想要的一切我都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