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天已經開始熱得有點折磨人,暴雨從昨晚就開始下,直至一小時前還能聽到雨聲滴滴答答。
雨後的空氣清新好聞,絨絨坐在涼快的車後座扒着車窗看窗外形形色色的人。
對于一個剛從福利院領養出來的小朋友來說外面的世界實在精彩,絨絨對每一位路過的人都是好奇的,但身上剛買的背帶褲穿着還不太習慣,絨絨隻能在看風景之餘不自在地扭扭身子,然後祈禱旁邊的大人沒有發現他的小動作。
不過腳上的新鞋穿着非常舒适,絨絨低頭晃晃腳丫,又聽到胸前挂着的水壺因為自己的動作傳來咣咣铛铛的聲音,在安靜的車内響得可怕,吓得趕緊伸手抱住不讓水壺發出聲音來。
這個也是新買的,是旁邊的阿姨剛剛在商場買的。
這些東西都很好看,絨絨在福利院裡沒有體驗過。
“絨絨?絨絨?”
聽到聲音,絨絨仰頭,看清發聲的阿姨。
短頭發,戴着眼鏡,模樣與福利院裡照顧他的阿姨完全不一樣,眼前的阿姨更像那位嚴厲的院長皺起眉來時的樣子。
絨絨對這個人不是很熟悉,但知道這是在夢裡見過的長相。
嗯……夢裡的阿姨是壞人。
“怎麼了?”眼前的小朋友模樣呆呆乖乖的,程钰琴失笑,卻并不知道自己在絨絨的夢裡是個反派人物。
程钰琴本身不是個特别愛小孩兒的人,但眼前的絨絨安靜乖巧得很,縱使程钰琴自知自己脾氣不太好,這會兒也還是揚着笑将臉上那抹雷厲風行的鋒芒掩蓋住了,生怕吓着眼前這位剛到四歲的小朋友,“發着呆,是擔心爸爸了?”
小朋友黑色的頭發軟趴趴地頂在頭頂,那雙透亮的眼睛水汪汪亮晶晶的,哪怕是程钰琴也情不自禁的想将手覆蓋上去揉一揉。
當然,這是不可以的。程钰琴及時收回念頭。
這小朋友可是她手下那位影帝好不容易找回來的兒子,以後可就是她的小老闆,從各方面考慮,她似乎都必須得把這小家夥當小祖宗一樣供着。
伺候好這小祖宗,那大祖宗總該好說話一點了吧?
“絨絨乖,爸爸臨時有事需要去耽擱幾分鐘,他馬上就回來了。”程钰琴說話間發覺自己已經很多年沒這麼小心翼翼細聲細語地與誰說過話了,想到福利院裡艱苦的條件,程钰琴笑笑,又連聲安撫,“别怕,絨絨以後就有穩定的家了,不會再吃苦了。”
然而絨絨隻是睜着那雙滴溜溜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注視着程钰琴,并未給予任何反應。
絨絨對“爸爸”這個詞的概念不深,上次聽到這個詞還是在今天早上。
那時,福利院的院長和阿姨指着一個很高大的男人對他說:“絨絨,這是你爸爸,你以後就和他一起生活,恭喜你們一家團聚。”
絨絨被院長送到男人手裡,男人溫暖寬厚的大手包裹着他的小手,耳朵裡聽到的大多都是窗外的雨聲,腦袋裡想的卻是昨晚睡覺前院長阿姨叮囑他“去新家後要聽話,不可以惹爸爸生氣”的話,以及“新爸爸竟然是那個在夢裡反複出現過的反派,和眼前的阿姨是一夥的”這回事。
在得知自己要有新家後,絨絨連續做了好幾天夢。
夢裡,絨絨是生在一個反派家庭裡的小反派,他們一家人都是書裡規定好的反派,存在的意義就是要襯托主角。
絨絨年紀小,不是很懂反派這個詞是什麼意思,但反反複複不斷重複的夢還是讓絨絨記住這些事,隻是一直沒敢跟福利院的大人們說起。
一想到這裡,絨絨就對新家庭有點怕怕的。
可、可福利院的阿姨都說那是親爸爸了……爸爸剛剛還帶我去商場買了新衣服和新鞋子,我不應該這樣想爸爸的不好。
絨絨抿緊唇抱緊水壺,還是重重朝程钰琴點了點頭,“我會很聽新爸爸的話,我也會拯救爸爸的。”
程钰琴聞言一愣,她還以為這麼久過去已經不會再得到絨絨的回複,反應了兩秒才揚起唇角笑出來。
比起魔鬼一樣的影帝,影帝家的幼崽倒是乖得很。
“拯救爸爸是什麼意思?”程钰琴以前可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有興緻和小朋友聊起天來,隻是沒想到小朋友還是個有秘密的小朋友,之後無論她怎麼哄都不肯再開口說出半個字來。
算了,畢竟是福利院出來的小孩,不能要求太多。
知識、教養、人格……影帝帶崽之路還很長。
車裡有點悶,程钰琴思忖片刻還是決定下車等待,絨絨那邊的車窗大開,程钰琴站在車窗邊,遮擋了絨絨一部分視線。
“诶?”絨絨剛剛還在看馬路對面的幾個小姐姐玩跳繩遊戲,突然被遮擋視線也不敢開口抱怨,隻能可憐地垂下雙眸,抱着水壺悶悶不樂。
剛郁悶沒多會兒,絨絨又看見程阿姨伸手探向駕駛座的方向摁下一個按鈕,緊接着自己身前的車窗便開始上升,直至完全封閉。
“絨絨,别下車。”程钰琴給絨絨留下這樣的話。
絨絨呆呆地坐在原位,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會讓阿姨做出這樣的舉動。他都看不到外面的風景了。
好在另一邊的車門很快就被人從外面打開,絨絨收回擺弄電話手表的手,側首朝來者看去,呆住。
是爸爸。
絨絨聽院長說過爸爸的情況。
爸爸叫夏煙忱,是一個影帝,有很多人喜歡。
但那個被很多人喜歡的男人此時此刻卻主動坐到他身邊,溫熱的大手覆蓋在他的頭頂,動作應該算得上溫柔,“怎麼樣?坐了這麼久的車,有沒有累?”
爸爸的聲音好好聽……
而且爸爸的手好溫暖,動作好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