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之間,未了發現她又回到了之前的大廳。盡管已經知道這女人有瞬移的能力,但她跟着一起體驗的感覺還是相當有沖擊力。
“有時間把手冊看了。”女人随手一個動作便把原本放在床上的冊子甩向還沉浸在個人思緒裡的未了臉上。
“哎呦。”未了還沒徹底反應過來,就被砸到臉上的手冊弄得發出一聲吃痛,她把冊子從臉上一把薅下來,敢怒不敢言的盯着女人。
“下次不怎麼疼,就别裝了。”女人拆穿未了剛剛的假表演并且露出不屑一顧的神情。
剛才手冊砸在臉上造成的打擊程度,的确不能讓未了感受到真正的□□痛感,那一聲“哎呦”隻能算作她生前二十多年的本能心理反應罷了。畢竟按照以前的“标準”,這樣被砸一下是肯定會疼的。
“你怎麼知道我不疼?你又不是我?”
“别給我說你那套‘子非魚,安知魚之樂’的邏輯,你死後,符合人類标準的一些輕微程度的□□痛感應該基本消失了。”
未了本想要反駁女人,卻因為她猜測的過于準确而感到心虛。
昨天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以後,她多少意識到自己死後能感受到的□□痛感比生前減弱了不少,所以昨天她喊疼就有那麼一點點裝的成分,而像剛剛這種程度的碰撞,更是隻有那種類似無痛患者能感受到的鈍感。
等到女人上樓關門,未了暗暗咋舌:“看樣子昨天她就知道我的疼痛感減弱了,結果今天才拆穿我,真是詭計多端。”
吐槽完的未了低頭看着手裡的手冊,覺得她反正死後的100年也困在這裡,今天不看,也有的是時間看,于是一甩手把冊子扔到了旁邊,然後閉上眼睛将昨天的單人床又召喚出來。
躺在床上的未了,通過習慣的雙手枕在頭下的姿勢保持放松。她一邊看着高高的穹頂,一邊吐槽着女人的領地,“這女人的領地跟她一樣奇怪,明明這麼大的空間,她又有構建和召喚的能力,結果還整的這麼空蕩蕩的。”
吐槽完之後,她的視線向四周的牆壁移動過去,這才想起自從死後,自己連塊正兒八經的鐘表都沒看見過。
“也不知道幾點了?一會兒到了中午吃什麼呢?”未了摸了摸癟癟的肚皮,感受到了比以往程度減輕很多的饑餓感。躺了将近十幾分鐘,見樓上也沒有任何動靜,她隻好百無聊賴的從床上坐起來。
“算了,不想了,反正我看我想吃什麼也不行。現在我就是被困在籠子裡的鳥,那個女人讓我吃什麼我就得吃什麼。這麼說來,我還是趕緊通過她說的那個什麼試煉期為好,免得繼續受制于她。”想到這裡,未了走向一樓大廳的那個大型玻璃展櫃。現在她要想得到點其他信息,還得靠自己。而她在女人的領地裡,能接觸到的也隻有這個了。
“這究竟寫得是什麼啊?”未了還在寄希望于能夠發現點什麼有用的信息。據她觀察,這女人似乎看她很不順眼,除了帶她出門執行任務,就是讓她回到這個什麼也不能做的地方,指望着她給自己提供點有用的信息,恐怕真的比登天還難。看了一圈也毫無收獲的未了,隻能又無聊的躺回床上。高高穹頂的白色似乎有催眠的魔力,不知不覺間,她閉上雙眼進入了夢鄉。
再一次醒來,未了睡眼惺忪的看着舉目皆白的大廳。她愣愣的坐在床邊,腦袋裡忍不住想起上午觀摩的執行任務。“哒哒”的聲音從頭頂右上方傳來,她猛地一個起身後看到了出現在樓梯拐角的女人。
隻見她一身完美貼合的長裙将身材的襯托得沒有一分瑕疵,遠望上去,成熟女人的魅力展露無疑。
“此時欲下一語描寫不得,大約如夢中東阿王初見洛神時也。”此時未了的腦海中隻能想起這一句。
“怎麼?沒見過美女?”女人率先打破了甯靜。
“切,你沒看過《倚天屠龍記》嗎?張無忌他媽說了,越漂亮的女人越狠毒,越不能相信。”未了雖然嘴上工夫不饒人,目光卻還是有意無意的在女人身上飄過。
女人直視未了,眼神沒有絲毫閃躲。等到她下樓到達一樓大廳時,反倒是未了被看得渾身不自在。
“你幹嘛盯着我看,我臉上又沒有東西。”未了說完,摸了一把脖子來掩飾自己的不自在。
女人把手裡出現的一雙白色闆鞋扔給她,然後命令她穿上。
未了看見面前的鞋才想起來,自己差點忘了這事,“還有沒有襪子,我不習慣直接穿鞋。”
女人用眼角的餘光瞥了未了一眼,沒搭理她這話茬。
“穿好了走人,有任務。”
“啊?還有任務?”未了一邊系好鞋帶,一邊有點吃驚的問女人。
女人沒有給未了答複,而是等她起身時,直接啟動了瞬移。
即将揭開七月序幕的北方,籠罩在初夏的陽光之下。距離未了不遠處的一座人造小假山掩映在一片蔥茏的爬山虎之中,周圍是一座小小的池塘,裡面的睡蓮已經開出幾個花苞,有幾條大小胖瘦不一的魚兒穿梭在池底的石縫當中。在池塘一旁,有幾個年輕的旅客正在選準角度拍照留念,偶爾的歡聲笑語驚得魚兒遊得更快,遠遠望去,頗有一番柳宗元筆下的“似與遊者相樂”的意蘊。
今天是未了死後的第三天,她還保留着身為人類的絕大部分感知,來到這麼充滿勃勃生機的地方,她不自覺的心情舒暢了很多。
“活着的時候,是個悲慘的社畜,連難得的休假時間也是在躺屍,沒想到死了以後竟然能有機會來遊山玩水,還真是有些不可思議。”
未了的眼神中充滿了欣喜之色,她剛想邁開步子好好去周圍逛逛,就被女人喝止住。
“去哪裡?”
“你帶我來這裡,還不讓我四處轉轉啊?”
“别忘了你是來執行任務。”女人明确的告訴未了她來這裡的首要任務。
“不是你一直在執行任務嗎?我隻是觀摩,你把我當菜鳥就行了。”未了把她對自己最中肯的評價告訴了女人, “反正我就算過了試煉期,也得耗100年,我不着急。”話音剛落,未了的步子就邁了出去。
“其實我還不想試崗,試崗就要剝奪别人的生命。”未了的心聲依舊被女人聽的一清二楚。
“我沒時間跟你耗。”女人說完,神情猛然間變得嚴肅起來。她單手抓住未了的衣領,然後把她向另一個方向拖去。
“哎,我說,此等良辰美景,不好好遊覽一番,簡直是對大自然的不尊重!”未了表示她強烈抗議女人的做法。見女人對她的話沒反應,未了又開始實施“道德綁架”。
“哎,文明人不帶這麼粗魯的,你松開,松開,我快被你勒死了。”未了掙紮着想從女人手中掙脫出來,可女人的手像緊緊固定住的機器一樣,紋絲不動。未了感覺她現在被女人提在手裡,簡直就像被老鷹抓住的小雞。
“那個,你松開行不行,給我點面子,被别人看到了多丢人。”盡管未了這麼說,從她和女人身邊經過的遊客卻沒有一個想要阻止女人這種蠻橫的行為。
女人走到一棵兩人才能合抱的粗壯榆樹下,一把把未了甩在一邊,然後告訴她:“時間馬上到了,認真觀摩。”
未了拽了拽皺成燒麥皮的衣領,一臉的不情願,“這女人真是的,有話好好說不行嗎?”
這時,榆樹後方的小路上傳來了輕微的響動,隻見一個身穿運動衣褲,體型微胖的中年婦女推着輪椅朝這邊走來,輪椅上面坐着一個身穿紅色條紋格子襯衫的女孩,她的腿上蓋着一條薄薄的被單,穿着米色帆布鞋的雙腳垂在距離地面大約三四公分的空中。
“看來這個女孩就是要接受審判的人。”未了根據眼前所見做出了她的推測。
女人熟練的調整卡片的位置,将它夾在左手食指與中指之間,然後說出了一串簡單的信息:“方月,1980年11月17日。”
女人的話音剛落,未了突然意識到她剛才的猜測是錯誤的,要接受審判的竟然是推輪椅的中年女人。
在她略顯驚愕的同時,周圍的一切都開始靜止不動,女人伸出的右掌中升騰起藍色火焰,緊接着火焰中心的生死骰子飛速旋轉起來,等到骰子停下來的時候,一個“生”字懸浮在上面。
卡片消失,女人收起右手,周圍被定格的時間繼續流動起來。“任務完成,走吧。”女人依舊是這句格式化的标準結語。
未了看着在榆樹的陰涼下暫做休息的兩人,忘記了跟上女人遠去的腳步。
找到理想休息場所的中年婦女從輪椅挂着的塑料袋裡掏出一包濕巾,她從中抽出兩張,一張遞給女兒擦汗,一張準備用來給女兒擦手。
“媽,你趕緊擦擦汗,你比我還累。”看上去隻有十五六歲左右的女孩讓母親坐下來,然後把她手裡的那張濕巾接過來,給她擦起了滿臉的汗珠。
“樂兒,沒事兒,媽不累。給媽說說,今天晚上想吃什麼?”
女孩轉動兩隻眼睛,笑眯眯的問道:“媽,吃紅燒肉好不好?”
母親聽到女兒的回答,寵溺的搖了搖頭,“不行,你忘了醫生說最近不讓你吃油性大的,千萬不能貪嘴。”
女孩看着依舊冒汗的母親,猶豫了兩三秒,然後說道:“可是媽你最愛吃紅燒肉了。自從我生病以來,我記得你一次都沒吃過。”
女人愣了一下,說道:“媽最近不太想吃,再說到了媽這個年紀,多吃點素菜更有利于健康,你看媽這個‘小遊泳圈’。”女人說完,用手調侃的指了指自己腰間的贅肉。
“媽,你才不要有什麼身材焦慮,你隻要健康就好!”女孩斬釘截鐵的說道。
女人給輪椅上的女孩把快要滑下去的被單往上提了一把,然後說道:“好!媽聽你的,媽一定健健康康的。”
簡單小憩之後,女人起身,推着女兒向公園北門繼續走去。女孩半扭着身子,朝着母親比了一個大大的愛心,然後說道:“媽,我愛你。”
“樂兒可不能哭,要做個開心的人,不然媽會放心不下。”女人給女孩提出了要求,輪椅輕微的吱呀聲掩蓋了女人嗓音中那一點不易被人察覺的哽咽。
“媽,我不會哭的,我要痊愈之後,披荊斬棘,乘風破浪!”
“那就好。”
“判定為‘生’的人,存活時間,短則三天,長則一月。”未了想起了女人之前告訴她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