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紅抱有同樣的疑問,但他對蘭妃的反應産生了直覺上的不解。
元公公在皇宮、在朝廷摸爬滾打幾十年,眼光何等毒辣?他看出了蘭妃在緊張,隻是不明白她為什麼緊張。
“公冶啟以外臣之身謀奪儲位,視同謀逆。可問題就在于他一介外臣,如何奪嫡?他必然需要一個皇子,助其坐上皇位,未來再做個傀儡皇帝。”白禾故意歪曲事實,将大臣站隊扶持皇子争儲奪嫡說成公冶啟謀逆。
蘭妃的臉色瞬間比剛才更青了。“這、這……本宮女流之輩,實在不懂你們男人的事。”
元紅聽她這麼說也心裡一動。
情急之下蘭妃說錯話了。白禾是男人,但和蘭妃一樣是皇帝的妃子。她把朝政稱為“男人的事”,可白禾怎能是這類男人之一?
她是暗諷白禾後宮幹政,還是無心之言?
“娘娘慎言。”元紅插嘴,有些嚴厲地道。
“啊!”蘭妃吓得捂了捂嘴,慌亂說,“我不是那個意思,還請侍君見諒。”
“娘娘這反應是不信皇上欽審的結果,還是過于相信公冶啟不會将他扶持的皇子當做傀儡?”白禾瞟向她腹部。
蘭妃連忙雙手去捂腹部,身體微側,想避開打量的目光。
“不知太醫署是否說過娘娘這胎是男是女?”
蘭妃強顔笑道:“我月份還小,哪裡能知道男女。就算禦醫真把出來了,不到瓜熟蒂落時,男女的事也不可确信。否則一些不喜女孩兒的家庭就不會生出女兒來了。”
“既然不确定是否為皇子,所以蘭妃娘娘為何笃定公冶不是把它當傀儡?他敢謀逆,自然也敢狸貓換太子。”白禾說着撥弄了下茶盞蓋子,發出清脆的響動,宛如一道雷叩在蘭妃心口。
元紅讀出了狸貓換太子的雙關語,他比被關在後宮裡的蘭妃知道更多皇帝借白禾回門之日到诏獄欽審的細節。
而他掌握的信息越多,便越是對公冶啟案牽扯之大心驚。
并且以他對皇帝、皇權的固有了解,他眼前一陣眩暈,隻覺自己這個身兼内廷總管之職的奴才生命到頭了。
外臣與内宮勾結謀逆,他疏于對内廷的管理,難辭其咎。
“我、本宮不知你在說什麼。”蘭妃捂着肚子臉色發青發白,冷汗淌下黏住了鬓發,“本宮身子不适,暫且隻得送客了。”
她一手握住椅子扶手,想喚人進來。
“不必送了。”白禾沒有咄咄逼人,自己起身,然後拂袖而去。
開啟不過一刻的宮門再次關閉,白禾回到寝宮側殿,元紅亦一瘸一拐地跟了來。
白禾坐在案後等待宮人上膳,元紅先向他行了一禮,接着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白禾說:“公公不會再與我談什麼宮規祖制了罷?”
元紅抹了把額頭,苦笑道:“侍君莫要諷刺奴婢了。奴婢不知内情,确實是按宮規……按以往慣例去琢磨了。是奴婢思慮不全,請侍君饒恕一二。”
白禾沉默了下,“隻盼公公勿忘以為皇上分憂為己任,别拿這些去煩擾皇上。”
他沒說其實他原本是不太信陸燼軒這套推斷的。他認為這是對一位後妃最充滿惡意的揣測。
他也做過皇帝,他知道帝王甯願自己的妃嫔為子奪嫡,也不願自己的女人給自己戴綠帽。
陸燼軒一個假皇帝,才來皇宮幾日?連蘭妃的面都沒見過就能産生如此惡毒的懷疑,他根本不懂被困在皇宮裡的人的苦!
白禾從心底裡不喜歡這樣的揣測。但凡是頭腦清醒的妃嫔都不會出此昏招。畢竟太後可以不是皇帝的親媽,沒有兒子的妃嫔本就有可以做太後,何必铤而走險?
如他的前世,太後扶持他登基,正是因為太後無子,最終挑中了他這個生母已死的不受寵皇子。
“公公,皇上不喜人多嘴。”白禾說。
“是,奴婢懂規矩,必定守口如瓶。”元紅連忙低腰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