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鬧鈴反複吵了三遍，沈佳晴才勉強起了床。

更讓她沒想到的是，林子寒，第一次，比自己早出現在廚房。

“給”林子寒遞過來一個盤子，有三明治，還有太陽蛋　“起來得早了，打發時間，胡亂做了點”

沈佳晴本能接了過來，林子寒又送到手邊咖啡杯，“加了純牛奶，一點點糖，應該不甜”

“謝謝”沈佳晴走到切菜桌前，放下盤子，“我先喝咖啡”

“昨晚睡得好嗎？至少起來了三次吧”

“還好”沈佳晴埋下頭，早上還沒來得及化妝，她應該沒看見自己的黑眼圈吧？

“熬的住就好，加油”林子寒輕描淡寫，“今晚，我要晚點回來，不用等我”

為什麼？沈佳晴在心裡脫口而出，可，現實裡，卻隻化成一個口型“好。對阿姨還有什麼特别交代的嗎？”

“沒有，你不用操心，妹夫那邊我已經打過招呼，我晚點回來的時候去接她。“

咖啡，味道不錯，沈佳晴又重重喝了一口，昨晚，老佛爺一共醒了四次，兩次上廁所，一次說是換地方睡不着，另外一次是不知道怎麼就開啟的聊天模式——

“她真沒什麼優點，離開她，不要耽誤你的青春，你還年輕”

“阿姨，我跟她真沒什麼”

“我不信。她從小到大，往家裡領的人不超過5個。沒有一個男人，都是女人，你是第四個”

“阿姨，您真的誤會了，我隻是，有時間偶爾過來幫她打掃打掃，做做家務之類的”

“她領回來的第一個還是在她上大學的時候，姓陳，還是家門兒。長得也多乖，有點像紅樓夢裡香菱那個演員，就是皮膚有點黑，笑起來多甜，我多喜歡的”

“遙遙之前，那個女的，長得也乖，皮膚白，對我也很好，就是話少了點。忘記叫啥名字了”

“然後就是遙遙，家裡面有錢得很，經常給我大包小包的買。對我好得不得了，也乖，就是脾氣有點怪。她們經常吵架，還打架，一會兒又和好，好起來的時候好得跟一個人一樣，不好的時候又像仇人一樣，就像兩個小娃兒一樣。其他人不知道，隻有我知道，隻要她們有矛盾，遙遙就會給我打電話，問我最近身體怎麼樣”

“現在也沒有其他人，你跟阿姨說句實話，你長得還是乖，又年輕，我才不相信你甘心做家政，你們到底認識好久了？”

“阿姨，我跟林子寒真沒什麼，我借了她的錢，我平時要上班，有時間就過來做點家務抵債，有一點算一點”

“那她還大方嘛，她确實也有點狗蚊子，你為啥要借她錢？借了好多？”

“有點多，家人動手術，急用”

“有一句說一句，她帶回來的确實都長得不錯。都多乖的。之前上大學那個還是個校花，遙遙為了她也舍得花錢。我也不曉得你們這些女人到底看上她什麼？錢，是有點，但不多啊，長得不男不女的，脾氣還怪，家務家務不會做，菜也不會弄”

沈佳晴覺得自己的神經已經跟不上老佛爺，急忙打圓場“她，不錯啊，林總，應該有自己的公司吧，又有車有房”

“有什麼用?又不是個男人”

老佛爺坐在自己大床上，黑暗裡，微胖的身影，以及時不時的手舞足蹈，再配上忽高忽低的聲調，讓精疲力竭的沈佳晴不敢有半點懈怠，每次在哈欠徹底成型前，找各種方式扼殺。

“阿姨，她雖然不是男人，但比很多男人都優秀。對你也很好”

“好個屁，她對我才不好。她妹妹妹夫對我才好。有車有房有個屁用？男人都找不到一個，馬上都奔4的人，我看以後哪個要她？”

“阿姨，以她這麼好的條件，不需要男人要。很多男人，其實都配不上她”

“現在嘛，總覺得自己很年輕，你們這些年輕人不懂，以後就知道了。家裡頭還是需要一個男人搭把手，以後老了，兒女成家了也許不在身邊，至少有個老伴在身邊，有個病痛也好相互照顧，不然以後一個人死到家裡，臭了，都沒有人曉得”

“以她的能力，我相信她會提前很長一段時間想好自己的養老。現在很多年輕人都提前住養老院。也有很多人選擇不結婚，隻戀愛。還有——”

“等你們老了後悔就晚了！”老佛爺直接打斷沈佳晴的話，“現在想的安逸，以後老了走又走不得，吃也吃不得，一個人，到時候隻有哭”老佛爺似乎又找到了自己年輕時當老師的絕對權威，嘴巴沒有絲毫停下來的意思“你們這就是種病！要治要吃藥！”

“阿姨，同性，戀，不是病，專家早就說過了”

“專家，現在好多專家都是磚頭的磚”沈佳晴聽到傳來掀被子的聲音，以為老佛爺要起床，也跟着動身。

“不用不用，我隻是覺得有點熱，想散散熱”黑暗裡老佛爺擺了擺手，繼續說道“之前我們小地方的縣醫院，能給她挂号的醫生我們都去看了，那些歪醫生，也都說不是病，連藥都不開點。”

啊，沈佳晴在心裡驚呼，“這個，還能挂号？醫生怎麼看的？”

“就隻是問，問男女之間床上那點事，問她以前有沒有跟男人上過床，有啥感覺？對女人又是啥感覺？挂号的每個醫生問的問題都差不多，最後，來一句，不是病，沒有藥”

“阿姨，您，您也在場？”

“肯定啊，為了讓那些醫生給她開點藥，我差點都跪下來了。我之前也問了别人，說是可以電擊，還可以動手術——肯定是那些醫生技術不過關，縣上哪有好醫生？這次上來，除了我檢查身體，她也必須再去挂号看看，這邊醫生都很不錯，挂專家号也可以”

沈佳晴回味着，昨晚聽到那些話，自己複雜的心情。

原本自己以為林子寒說的跟老佛爺不合，可能隻是性格上的。

可那些，傷人，甚至誅心的話，卻偏偏是從她親生母親嘴裡“理所當然”說出來。

沈佳晴有點心疼這個人。

“發什麼愣？還不吃？今天不趕時間？”林子寒已經開始收拾，冷不丁冒出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