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場候客廳。

三人提前一個半小時坐在了大廳椅上。

沈佳晴隔開養母舅舅倆三個位，杵着下巴，眼睛始終盯着班次大屏幕。

男人拿起一瓶礦泉水，坐到沈佳晴身邊，用水戳了戳沈佳晴的肩，沈佳晴轉過頭，看清男人手上的東西，遲疑了一秒，“我不想喝，謝謝舅舅”

男人收回遞過去的手，在沈佳晴耳邊低聲說道“我們一會兒就真走了，還不知道下次見面什麼時候，你們倆真就這麼一句話都不說？”

沈佳晴看向自己的養母，“我試過很多次了……她不會原諒我的”

“再試試啊，你們是母女，又不是仇人，多試一次又不會少塊肉，去——”男人又轉身對沈佳晴養母方向，“老姐，我去上個廁所，順便抽支煙，薇薇啊，把你媽看好，免得被壞人拐跑了”

男人說完，把手上的礦泉水往沈佳晴懷裡一放，歪着嘴，做了個“上”的口型就離開了。

沈佳晴看着男人遠去的背影，又看看自己的養母，遲疑了片刻，拿着水，起身走了過去。

“媽，喝點水”

“我不渴”

“那你肚子餓不餓，想不想吃點什麼東西？我去買，時間還早”

“沒胃口”女人的話語依舊平靜冷冰。

“媽——”沈佳晴深呼吸一口，直接走到養母面前，半蹲了下來，“媽，我們必須談談”

“我都清楚了，沒什麼必要再說”

“别人怎麼誤會我說我我都無所謂，可你是我媽，是我認定的親媽，你養我這麼大，至少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你和爸爸都是很善良的人，難道你們就這麼輕易承認你們對我二十幾年的教育是失敗的嗎？”

也許是提到自己至深的愛人，養母僵硬的身體随即有了幾許柔軟。

“以後再說吧，我現在什麼都不想聽”

沈佳晴抓住養母垂在膝蓋上的手，“媽，我知道錯了，很早以前我就真心知道錯了，所以你們這次來這邊，我是真的很高興，想着能跟你和舅舅重新生活在一起，是多幸福的事啊”

“有些事情，強求不來”女人緩緩應了句。

“我知道，你現在對我很失望……可是，當時我也沒有其他辦法，小弟突然住進醫院，之前他心髒病的錢就還差一截，沒想到後面竟然檢查出他還是白血病”

“小弟心髒還有問題？！”養母顯然沒想到還有這樣的隐情，驚訝之情溢出言表。

“我其實也不喜歡酒吧那樣的地方，很吵，還要喝很多酒……我上完白班，晚上還要去，上到淩晨兩點，我很累，我更不喜歡喝很多酒……如果可以有其他選擇的話，我是怎麼都不可能選那樣的地方，可是我需要錢，而且需要快錢”

“那也不代表你可以沒有底線，去做那些不要——沒有起碼道德的事”

“醫生說至少要50萬，小弟的病又急，我也試着到處去借，可是我的朋友就隻有我的同事，她們又能有多少錢？我也去貸過款，幾家銀行總共還湊不到一半”

“所以你就可以出賣你的身體，換50萬？……薇薇啊，你怎麼這麼糊塗啊”

“認識林子寒，算是個意外……那晚，也是個意外……我承認我确實利用了她，她對我的好感，可，我本心不是出賣我的身體，我是跟她借，我一定全部還，我現在也有在慢慢還……但現在，我發現我欠她的越來越多，永遠還不完似的”

“高利貸？！我就知道她那種人肯定沒安什麼好心！之前姓肖的害得你還不夠嗎？！你還上同樣的當！”

“不是不是！她跟肖敏不一樣！真的不一樣！她人真的很好，不是什麼高利貸！她甚至從來沒有正兒八經要我還過錢，她，她甚至在背後為我做了很多事，不僅僅是錢”

“怎麼可能？！她就是對你有所圖……那天晚上，在她家，那個姓慕的什麼有錢大小姐不是說的很清楚，她們在一起6年，看那樣子說的那些話，她們現在在鬧矛盾，要麼就是借你兩個人鬥氣，要麼她就是喜新厭舊，薇薇啊，你太天真了”

“不是的，她跟慕思遙之間的事的确有點複雜，但我保證不是你想的那樣……她對小弟真的做了很多，她甚至從沒問過小弟跟我是什麼關系，小弟能住那麼好的單人病房，全是她出的錢。她還給小弟買了很多東西，陪着小弟，她甚至——”

“她的那些錢說不過定就是從那個有錢大小姐那裡騙來的，說白了，跟男人吃軟飯沒什麼兩樣……你看她那樣，懂人情世故得很啊，你不是她的對手！薇薇，你不要陷得太深！女人也有靠不住的！”

“她對我是有那種想法，明裡暗裡表示過很多次，可是我都拒絕了……我們倆真沒在一起”

“你要說就全部說實話，不要騙我！那個女人說了，姓林的為你把公司都賣了，你竟然說你們不是那種關系？！”

“我知道她賣公司，但她應該不是為了我。是她跟慕思遙之間的事，她跟慕思遙分了，隻不過6年的感情，不是說分就能分的……我也是前幾天才知道。她為了小弟的病背後做了很多，她不僅花錢，還找人骨髓匹配，她甚至還親自去做了骨髓匹配。”

“真的？她真有這麼好？出錢又出力？憑什麼？”

“我本來一開始也不相信，醫生主動給我說的，我還從其他人那裡得到證實……重要的是，這些事，我事先一點不知道，我之前對她說過很多難聽的話 ”

沈佳晴說着突然有種想大哭的感覺，她側過臉，把頭埋在養母的膝蓋上，

“媽，她為了我，為了小弟，真的做了很多……我不知道怎麼去形容這種感覺，之前跟肖敏發生過的事，我确實怕了……我覺得還不上，是我覺得配不上她，您放心，我跟她永遠都不可能”

“哎，薇薇啊，媽媽也不知道拿你怎麼辦？”養母的手放在沈佳晴的頭上，溫柔摩挲着，“你漂亮聰明，要是沒有走錯路，現在大學早畢業，說不定都是什麼碩士博士了……現在，看看你，過得多苦，媽媽是心疼你”女人說着，話也變得濕潤。

“世上沒有後悔藥，我現在這樣隻是為以前買單，苦不苦不重要”

“要不，你還是考慮跟今安，雖然你們現在有差距，但畢竟他是小弟的親生父親”

“小弟，我一定會安頓好，但是我跟宋今安隻會是朋友……您就不要再勸我了”

“你怎麼就這麼倔啊，”女人的手在沈佳晴的肩膀上責怪似的拍了下，“實在不行，你帶上小弟，我們一起回老家，媽和舅舅照顧你們娘倆”

“謝謝媽媽”沈佳晴擡起頭看向養母，“我都這麼大了，早該自己獨立，孝敬你跟舅舅了，我又怎麼可能再帶個小拖油瓶回老家啃老？”

“媽媽樂意！算哪門子啃老？”

“不了，我現在也已經習慣這邊了，這邊發展機會也大很多。等這個事情過去，我還想再讀書拿個專業文憑什麼的。我可不想一輩子隻當個櫃台導購員”

“你真這麼想嗎？要是真這麼想，媽媽可太欣慰了，你大學沒上完是我跟你爸爸這輩子最大的遺憾……他要是還活着，他也一定很高興”

沈佳晴眼角的淚水終于控制不住，滑落，頭埋得更深，嗚嗚哽咽着“媽，是我不好，我錯了，你原諒我好不好？”

女人也開始小聲地哭“算了，你知道錯了就好……以後好好過，媽媽希望你幸福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