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西沉,星星隐入厚重雲層中,空中沒有一絲光亮溢出。
樹影随小區兩側路燈的光流入窗台,被切割成不規則形狀鋪在地上。
楚兮晚慢慢睜開雙眼,緩了好一會兒才适應這漫無邊際的黑暗。
她用手梳了梳略顯蓬雜的頭發,思緒很亂。
接着楚兮晚将蓋在身上的空調被掀開,膝蓋曲起,下巴抵在膝蓋上,伸出雙臂把自己抱得很緊,酒店暖氣很足,即便穿着單薄睡衣坐在床上也不會感到冷。
隻是整個人看上去極度缺乏安全感。
又夢到他了。
18歲是她最痛苦的一年,也是她人生中經曆的第一個轉折點。
母親離世,父親新娶。
真相一步步被解開,從前種種美好和幸福變幻為泡影,她引以為傲的家庭在朝夕之間瓦解。
為了逃避令人崩潰的現實,也是為了增強自己的實力,她毅然選擇出國留學。
但在國外生活進行地并不順利。
語言不通、飲食不習慣、睡眠質量急劇下降……
一系列事情皆使她身心遭受到巨大折磨。
第一次遇見謝斯遇,是來到愛丁堡之後的第五天。
因為一件很小的事情導緻她藏匿于内心的委屈盡數爆發,情緒近乎決堤狀态。
事情很小,小到現在已經記不起來當時發生了什麼。
晚上十點。
國外治安無法與國内相比,夜半時分,大街上幾乎看不到出行的人,隻有少許居無定所的流浪漢。
更别提正值花季,長相美豔的女生會單獨出門。
可她卻這麼做了。
一手捂着饑腸辘辘的肚子,一手擦拭懸挂在睫毛上要落不落的淚珠。
街道旁大部分商店都已關閉,少數幾家還亮着燈的也是店員在做最後的收拾整理。
偶爾路過一個街燈,光亮傾灑而下,漆黑修長的影子從腳底向前蔓延。
她踩着自己影子繼續漫無目的地前行。
那一刻,她覺得自己像極了晃蕩在偏僻山野間的孤魂野鬼。
不經意間擡眸,‘王姐面館’幾個大字鑽入眸底。
終于看見熟悉的母語,鼻頭忽而一酸,眼眶内淚水悉數湧出。
懸挂在門口牌子上的字是用中文寫的。
‘正在營業中’
下面跟着一小行英文‘open’,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
顯然是為了華人而開。
沒有絲毫猶豫,她推門走入。
店面不大,與她以往去過的餐廳比起來差遠了,但勝在幹淨。
地面瓷磚被拖得幹淨到仿佛能當做鏡子使用,牆壁上也是一片白白淨淨的樣子,找不到一丁點兒油漬或污點。
“你好,我要點餐。”下意識用中文開口。
或許是時間很晚的原因,此時面館中隻有她一位客人。
很安靜,她似乎都能聽見自己說話的回音。
“不好意思,我們已經打烊了。”一道清潤低沉的男聲從裡傳來,話語間透露着禮貌和疏離。
她循聲望去,手中捧着剛在桌邊拿的菜單。
人總是會被好看的事物吸引注意力,她也不例外。
男生身姿高挑挺拔,猶如天生的衣架子,即便最簡單樸素的黑色工作服也能被他穿出一種難以讓人忽視的時尚感。
視線逐漸上移,暖黃色燈光搭在他側臉,眉眼深邃,鼻梁立挺,是純正的亞洲面孔。
耳垂上似乎還有顆小小的黑痣,正當她微微眯眼,想要看地更真切一些時,視線被迫阻斷。
不知道是不是她打量的目光過于炙熱,男生微微側身,正臉朝向她,面上一片漠然,婉拒的意思很明顯。
“可你們門上明明寫的是正在營業。”她的手往門口指去,表情展露出勢在必得的倔強。
“都說了打烊了,聽不懂的話需要我用英文重複一遍給你聽嗎?”
與方才那道男聲的清潤截然不同,這句話裡透露出的滿滿躁意與細微諷刺,讓人心生不快。
又一位男生走過來,手中拿着半濕的抹布,腰間系着圍裙,身上穿着店内統一定制的黑色工作服,氣質外貌卻遠遠比不上先前那位男生。
她情緒本就不佳,聽完這話後,委屈更是來得擋都擋不住,還未消散的水汽重新浮上眸底,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使人動容。
“我隻是想吃中餐,哪怕隻是一碗簡單的清水面都可以。”
“不會耽誤你們太多時間。”
到愛丁堡後每天都是吃漢堡、薯條、牛排這類油炸食品,導緻她現在看到西餐就生理性地想吐。
“可是我們……”系着圍裙的男生的語氣不似之前堅決,面露糾結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