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兮晚,看吧,你又自作多情了。”
“當年是你自己堅決要分手的,現在這個狀态不是正合你心意嗎?”
“謝斯遇對你的所有愛意早就四年前悉數斬斷,再次相見彼此也隻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楚兮晚輕聲呢喃,忽而感到心中某個重要東西正在往外流逝,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抓,卻隻能觸碰到一團空氣。
這時,耳邊陡然響起另外一道聲音,語氣尤為理智。
“楚兮晚,其實你心裡早已經放下謝斯遇了,不是嗎?”
“回國之後因他産生的一系列内心波動無非是将他看作自己的所屬物太久,接受不了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擁有他。”
“特别是,這個‘任何人’還是被你當成眼中釘,肉中刺的楚韻宛。”
楚兮晚雙眸微微眯起,眼神裡的迷茫一閃即逝,繼而恢複之前的平淡。
是自己占有欲在作祟,對謝斯遇仍懷有幾分感情?
還是不想讓馮玉霜母女日子過得太舒心?
她比較偏向于後者。
畢竟當年提出分手的人是她,違背兩人之間約定的人也是她。
楚兮晚目光微沉,側過身去,纖細清薄的背部抵在光滑牆壁間,身體不斷往下滑落。
最後跌坐在厚軟地毯上,膝蓋微微彎曲,雙臂環膝。
她把自己抱得很緊,整個人墜落回憶的深淵中。
謝斯遇不是第一次如雕像般在路旁‘罰站’。
以前他們在一起時,數不清發生了多少次這種情況。
楚兮晚脾氣不好,時常因為某件小事感到不滿意,把氣撒在謝斯遇身上,而他沒有絲毫怨言,全盤接受。
從第一次的不知所措到第n次的習以為常。
謝斯遇本能道歉,将錯誤攬在自己身上,哪怕那件事情與他扯不上一點兒關系。
記不清是第幾次。
楚兮晚站在窗前,目光直直投向站在樓下綠化帶旁的男人身上。
謝斯遇身上黑襯衫微皺,鼻尖架着個金絲眼鏡,給人一種病态的斯文感。
上個星期,謝斯遇導師團隊的研究數據出了些問題,他不得已飛去倫敦處理,直到昨晚才将這個棘手事情解決。
飛機落地,他連行李都沒來得及放回家,迫不及待地直奔向楚兮晚住所。
興高采烈地拿出手機撥出電話,對面隔了會兒才接通。
一開始,謝斯遇并沒有發現楚兮晚的異常,黑眸閃爍着點點光亮:“晚晚,你在家嗎?我回來了。”
“在。”楚兮晚隻說了一個字,之後便噤了聲。
僅一瞬,謝斯遇察覺到了不對勁,放柔聲線,語氣含着點兒哄人的意味:“你能下樓來見我一面嗎?”
楚兮晚與周晗悅共同住在一個公寓,她肯定不會同意讓他上去找她,他便知趣地沒提。
楚兮晚反應依舊平淡:“不想。”
不想下樓,還是不想見他?
謝斯遇摸不準她眼下的想法,心頭無端滋生出幾絲慌亂,然後小心翼翼地試探:“我不應該離開這麼久,把你一個人留在這裡。”
說完後,對面久久沒有聲音傳來,謝斯遇以為自己猜對了。
“晚晚,我錯了,不會有下次。”
“你下樓見我一面好不好?”
“我們都快一周沒見面了,我很想你。”
楚兮晚還是沒有說話。
謝斯遇放低身姿,繼續乞求:“不想下樓,也不讓我上去找你都沒關系,那你站到窗邊讓我看一眼好不好?”
安靜幾秒後,他近乎呢喃地說:“我真的很想你。”
謝斯遇牢牢盯着面前高樓的某個窗口,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他知道,此時楚兮晚正在在窗戶後面注視他,但隔着一層如蟬翼般薄的白色,他無法看清楚她的人。
謝斯遇固執地站在樓下,手中保持着接電話的姿勢沒動。
同時,楚兮晚也一直站在窗後陪着他。
天色緩緩變得黯淡,暮光毫無保留地落在他周身。
有一瞬,楚兮晚捕捉到整片天空被夕陽染成熱烈的紅,雲層好似團團火焰,不停歇地在空中翻滾,而受到夕陽獨愛的謝斯遇,連頭發絲都在發光。
楚兮晚紅唇微動:“前天晚上愛丁堡下了一場暴雨,雷聲和閃電持續了快一個小時,但是你不在。”
這才是楚兮晚今天生氣的真正原因。
他曾答應過她,以後每個暴雨夜都會陪在她身邊,不會再讓她感到害怕。
謝斯遇喉嚨幹澀,艱難說出幾個字:“是我沒有遵守約定,我會接受懲罰。”
他不能控制天氣變化,也無法預料意外的發生,但隻要楚兮晚認為是他的錯,他就不會反駁。
“我們這個星期不要見面了。”
“你回去吧。”
這是楚兮晚給予他的懲罰。
短短兩句話,卻如同一塊巨石在謝斯遇心間炸開,接着身形不穩地往後退了一步。
喉結上下滾動,嘴唇抿成一條直線,從嗓子裡擠出了個字:“好。”
兩人再次相見果然在一個星期後,但不能見面的這段時間裡他天天守在她家樓下。
天剛蒙蒙亮就來了,夜幕降臨才不舍地離去。
這一次謝斯遇沒做錯事情,不用接受任何懲罰。
同樣,他在樓下等的人也不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