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小雨朦胧,見青坐在馬車裡,也不難感受到絲絲寒意,倒确實是适合泡泡溫泉的日子。
雨滴打濕了土地,一路稍有颠簸,但空氣怡人,見青很喜歡濕意翻湧上來的泥土氣息,混雜着草木清香,别有一番閑适滋味。
已到山口,見青被攙扶着下了馬車,霜月撐開油傘,将她牢牢罩住。
“一路颠簸,王妃可還安好?”尉遲初從前面的馬車下來,一日相處兩人志趣相投,已是十分熟絡。
今日尉遲初也穿得清雅,褪下錦衣華服也别有風情。如此一雙白衣青衫并排走在傘下,走到山門口,尉遲的下人們已在門口等候多時了。
為首的老人撐一把黃傘,上前對尉遲初行禮,說道:“小姐,多月不見,三公子前些日子收到小姐來信,便日夜期盼着。”
“這位便是……”徐管家側身過來看着見青,“小人有眼不識泰山,怠慢了王妃,還請殿下贖罪!”
“無妨,我們快些進山吧。”
小雨淅瀝,但别苑石路卻是日日清理過,不見青苔,倒是一路輕松。隻是一路竟彎彎繞繞,像是特意設計過,灌木樹林交錯叢生,生出霧意。
見青記着路線,腦海裡習慣性地繪制地圖,走了一會兒,她便心中明了。
梅花衛善用的奇門遁甲之術,排陣之法還甚有某位熟人的風格。
尉遲初似乎也感受到有些不同,問道:“徐管事,這山中可是重新布置過?”
“啊對,不久前,三公子結識了一位醫者,理療之下公子身子好了很多。都說醫道同源,那醫師也擅風水,所以這别苑也好好修繕整改了一番。”
醫師?
見青微微一笑,心中猜測已然肯定。
“長姐!”
尉遲初看着竹林盡頭的瘦削身影,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華傘之下,一瘦削少年揮手,面色蒼白,少有唇色,青絲直垂衣衫規整,便是尉遲氏的三公子尉遲踏白。
踏白是庶子,母親早逝,又生來體弱多病,不得寵愛,常年養在寺裡或者尉遲的别苑,全府上下幾乎隻有尉遲初體貼一二,兩姐弟自然親厚。
“今日小雨天寒,怎得出來了,快回去!”尉遲初拉着踏白的手,關切地想将他推搡進去。
踏白身子看着單薄,但畢竟是男子,如今身子也爽利了不少,尉遲初倒是推不動他了。
“在下尉遲踏白,久聞王妃賢名,陽泉别院粗鄙,還望王妃體諒。”
少年瞧見面前陌生的聘婷女子,不由得眼前一亮。
“尉遲公子不必多禮,快進去吧,你姐姐要着急你的身子了。”見青輕聲回道。
踏白看她眼前罩着白綢,嘴角淺笑,說道:“好好好,先進去再說!”
三人攜着一小隊侍女來到房内,雨聲更大了,稀稀拉拉的雨線砸在地上,屋檐挂着的風鈴作響。
踏白忌寒,除了夏日,其餘時日幾乎都烤着炭火,屋内溫暖舒适,驅散了一早奔波的疲憊和寒意。
“今日這雨是下不大的,等雨停了,姐姐和殿下可以晚上再泡湯浴。聽聞殿下日前眼睛受了傷,如今我别苑裡的醫師醫術精湛,或能替王妃診治一二。”
“你可确定那醫師靠譜?殿下千金之軀,可不能随便讓來路不明的人診療。”
尉遲初嘴裡嗔怪道,但卻先後給兩人膝蓋蓋上薄被。
踏白還是少年脾性,禁不起逗弄,立刻反駁道:“如今我在陽泉别苑受他診治,每日精力都更甚昨日,長姐怎麼能這麼诋毀别人。”
“好啦,你們姐弟倆别吵了。”見青在爐邊搓搓手,“既然尉遲公子極力舉薦,榮洛定會試試的。”
“殿下天生麗質,治好了眼睛,便更是國色天香更勝往昔!”
踏白一番話把大家都逗笑了,屋内其樂融融,倒是有點家的氣息。
用過午膳,雨停。
尉遲初尉遲踏白回房休息了,下人将她領到了一處廂房,等着那醫師前來。
一炷香燃盡,幽香包裹着整個房間,見青放下茶杯,身後卻是一瓣刀片飛襲而來。
呲!
側身,擡手,錢币大小的梅花刀便夾在她的右手手指之間,閃出淩冽的刀光。
“看來身手還未退步。”
一道高挑的身影從房外閃下,穿過樸白的屏風,一身玄色綢衫,披雨而來。長指劃過珠簾,發出玉珠落盤的淋漓之音,青筋蔓延,消失在衣袖之下,向上看去,便是一張金相玉映的面容。
薄唇精緻,染上朱色,鼻梁挺拔,顯露出深邃的眼窩,眼眸狹長似有倦意,最勾人的在眼角之下,一顆淚痣似畫龍點睛,給冷漠的神色平添幾分生氣。
“好久不見,小瞎子。”
見青小心撫摸着刀片的輪廓,笑道:“都是玄梅部首席了,還是如此不知輕重嗎?”
“五年未見,倒是一樣的口齒伶俐。”男子開口,眼角上揚,淚痣更顯靈動,“這麼快坐上青梅的位置,倒是不比我差!”
男子入席,随意盤腿坐下,自在地添上茶。
“今日出遠門,攝政王的暗衛可是跟着。如今我才剛穩住府内那位,不要多生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