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謝月和,送蕭适最後一程,還望兩位放行。”
謝月和從袖中拿出令牌。
這是她今日特去攝政王府拿到的,順便探望了一下一面之緣的王妃。從她前幾日朝堂之上的觀察,楚玉澤也沒有傳聞中的那麼恐怖。
天牢的人沒有為難她,看到令牌後直接放了進去。
她第一次來到如此陰暗潮濕的地牢,手裡緊緊抓着食盒,偶爾能聽到囚犯們疼痛的呼吸聲,淡淡的黴味充斥着她的鼻腔。
“謝小姐,這裡。”
随着獄卒的聲音尋去,便是穿着灰色囚服的蕭适,垂下的眼睛猩紅,空洞地憤怒着,曾經每日悉心整理的頭發散落開來,如今因為污垢擰在了一起。
聽到聲音,坐着的蕭适的擡起頭來,兩人視線相撞,他掃了一眼,側過頭,把臉擋在髒發下,喉間沖出一聲嗤笑,不知道是對誰。
獄卒打開了門,“時間不多,謝小姐盡快!”
謝月和颔首:“謝謝,麻煩了。”
蕭适擡起頭來,眼睛裡盡是桀骜。
“你來幹什麼?嘲笑我嗎?”
謝月和保持着沉默,隻是慢慢蹲下,把食盒打開了,裡面是一壺清酒,還有一碟糕點。
“畢竟夫妻一場,來送你一程。”
“謝月和,你也隻不過敢在這個時候來我面前逞威風。”
突然,鐘鼓樓響,蕭家三房行刑。
蕭适像是感應到什麼,突然猛地起身,手臂上青筋暴起,直直向她沖來。
“都是你!是你害死了我父親母親!”
謝月和往他身下一踹,手臂猛推,早就餓了幾天肚子的蕭适像秋日枯木一般,一屁股掉到了單薄的幹草堆裡。
“這都是你咎由自取,與我何幹!”
謝月和眼神堅定,身姿挺立,俯瞰着狼狽的男人。
蕭适被謝月和的反擊怔住了,胸腔内包裹着血氣,他隻能伸出顫抖的手指,一如往常般對她大吼:
“我看你不僅是妒婦!還是個毒婦!你以為我死了,你回到謝家就完了嗎?我告訴你!你後半輩子,都會被人戳着脊梁骨罵,大義滅夫,以後有誰敢娶你們謝家的女兒!”
“呵,”謝月和看着蕭适扭曲而醜陋的臉,連最後一絲憐憫都抹去了,“我謝家世代文官清流,世家之中最為廉潔幹淨。謝家的女兒們,就算一輩子都待在謝家,也比嫁給你這種爛人,贻害終身的好!”
怒氣上湧,一口鮮血淋漓,連舉手的力氣都沒有了。
謝月和的眼神還是冰冷的,看着曾經的枕邊人臉色徹底蒼白起來。
她端起酒壺,盛滿了玉杯。
“你想幹什麼,謝月和……”
見着她端着酒杯緩緩走近,落在牆角的蕭适聲線顫抖起來,掙紮着腿,有心無力地站不起來。
“謝月和……”
她按住他的肩膀,在囚服上印出暗色的陰影,将多年的委屈傾瀉在指尖。
酒水入口,混着血腥,燒了他的喉嚨。
謝月和強行灌了進去。
在巨大的恐懼面前,蕭适掙紮着,卻被她全然壓制着,動彈不了分毫。
“瘋子!你個……瘋子……”
肢體最後抽搐了一下,一直擺動的腿躺在草堆上,沒了動靜。
終于安靜了。
好久沒有這麼安靜過了。
謝月和松手,酒杯從身上滾落下來,咕噜咕噜地滑到地上,留下最後一聲清脆的響動。
終于結束了。
她站起身,隻感受到兩行淚水緩緩淌下。
整理好衣衫,她離開了這間牢房,沒有回頭。
片刻後,攝政王府。
“王爺,蕭适死了,謝小姐這樣……怕是不合規矩。”
一個暗衛傳來天牢裡的消息。
“随她去吧。反正都是要死,不如讓她去做,至少能開了謝小姐的心結。”
他批完手上的文書,繼續問道:“徐國使團,還有幾日到雲都?”
“不出五日。”
他點點頭,暗衛離開書房,上了屋檐後消失不見。
下一刻,姜義推門而入,将文書放在他的書桌上。
“王爺,徐國使團的名冊,經由工部,鴻方館已經修葺擴建好了,此次必不會有所疏漏。”
他打開名冊,掃過一眼,密密麻麻中,出現了一個熟悉的名字。
路澤。
他愣住了兩秒,手指微微印出白痕。
“王爺?”姜義都看出了不對勁。
楚玉澤勉強呼出一口氣,啪地一聲合上了名冊,面上有些難看。
“王爺……”
姜義還以為出了什麼纰漏,小心翼翼地拿過名冊,展開,一列一列地看過來,視線終于停留在“路澤”兩個大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