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地上的洪冕立刻磕頭認錯,把圓滾滾的額頭都砸出青紫來,但見青絲毫沒有心軟的意思。
他肯定是不願去甯國涉險的,但現在已經于事無補,見青已經打定注意要拖他下水,洪冕跟在她身邊,這樣她若是真出了什麼事,洪冕死罪難逃。
“王妃——王妃您大人有大量,饒過下官這一回吧,下官一定盡心服侍王妃,絕不會讓此等事情再驚擾王妃……”
“本宮雖來自徐國,但在成親之前也是聽過你們桓國的典故的,曾聞一太守願以命止戰,割下全族男子的頭顱換一城百姓平安,怎麼如今隻是去甯國求個藥方子,又不是去上戰場,我一介弱女子去得,洪太守怎麼就去不得了。”
“王妃……下官我——”
“如今天色不早了,洪太守還是先回去休息吧,五日後随本宮一同前往,不必再議了。”
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見青已經沒有跟他妥協的餘地。
洪冕從地上起來,對上霜月鄙夷的眼神,鼻孔呼出一口氣,有些被迫克制的愠怒,連告辭的禮節都忘了,直接踱步走出了房子,連門都懶得帶上。
霜月走過去,把門關緊,罵道:“還真是個小人!”
“何必與這些爪牙計較,倒是累了自己的力氣。”
霜月瞧着見青情緒并沒有什麼起伏,終于收斂了剛才有些放肆的性子,“公主說得對,倒是我一直沉不住氣。”
“你已經做得很好了,不必苛責自己,我交代你辦的事,你哪樣沒做好?”
霜月的視線總是不由得放在首席的面容上,真是如玉雕般的面孔,清麗超然,縱使是穿上最豔俗的顔色,也奪不走她身上的幽幽光華,如今她誇獎着她,又微微淺笑,這樣好的女子,霜月覺得世間找不出第二人。
她又不由得想起來當時首席昏迷時,楚玉澤的模樣。
這位桓國攝政王,模樣自然也是生得極好的,傳聞中行事乖張暴戾的活閻王,也是個長得俊俏的活閻王,初見之時眉眼之間還帶有一點點邪氣,但是很遺憾,在他成親後這股子嚣張也漸漸淡了下去。
霜月私以為,是他的氣場壓不過她首席淡淡的甯靜,畢竟最漂亮的月下青蓮,隻需呆在池塘之中,自己就已經足夠耀眼了,所有想靠近的人,都會卸下面具來踮起腳尖,成為最虔誠的皈依者。
至于她的首席會不會真的愛上楚玉澤,又或是會因此在心裡留下些傷感的痕迹,她覺得沒有思考的必要了。
*
終于,太醫們還是想不出方子了,按照承諾,見青在第五日清晨,踏上了前往甯國邊境的馬車。
自然,身後還跟着洪冕的馬車,周圍護送的侍衛多了好幾倍,看得出來這洪冕怕死得很。
“公主,已經到了。”霜月撩開車簾,對她說道。
見青點點頭,心裡有些感慨,沒想到多年之後重新踏上甯國的土地,她竟然是以桓國攝政王妃的身份,如此人生,已經算得上稀奇了。
“來者何人,為何擅闖我甯國邊境。”
城牆上,甯國守邊将士的聲音遠遠傳來,洪亮肅穆。
見青沒有猶豫地下了馬車,那洪冕卻磨磨蹭蹭地,剛下馬車就看見那城樓上架起的弓箭,寒光在秋日冷陽中閃着刺目的寒光,把他吓得隻打寒顫,路都走不穩了,顫顫巍巍地走到跟見青齊平的位置,最後定不住身子,還踉跄了一下,差點摔了個狗啃泥。
洪冕終于在甯國将士們差點憋不住笑的目光中站穩身形,抖了抖寬大的袖子,行了個禮。
“本宮乃是大桓攝政王妃,如今宿州疫病突起,本宮不忍百姓受苦,聽聞甯國幾乎根除瘟疫,其關于各症狀的湯藥方子已經刊印成冊,舉國遍行,本宮幾日前已經書信甯國,今日與宿州太守洪冕前來,隻為求得治疫藥方,還請将軍放行!”
見青頂着上方一排排箭镞向前邁了好幾步,與身後的隊伍拉開不小的距離,雙手互相搭在身前,躬身行了個禮,後面的桓國衆人看不見她的手勢,而城牆上的守将卻看得清清楚楚。
這位女子的右手手指交疊在一起,暗暗結了一個梅花印的手勢。
他仰起頭,察覺了這位女子身份不簡單,看向遠方桓國的邊境線,又垂眼望去,隻見齊齊看向攝政王妃單薄身影的人群之中,一位年紀尚淺的侍女雙手交疊在身前,也快速地做了個梅花印的手勢,立刻又放了下去。
已經可以确定了,他打消了疑慮,大聲朝下說道:“王妃愛民之心,本将感同身受 ,既然是王妃書信我大甯,就請王妃自己進來,與我們宴州太守商議藥方之事吧,”
他側首,瞧着洪冕那賊眉鼠眼的樣子就生厭,嘲弄着說道,“至于這位洪太守——哼!我們甯國不放閑人入内,還是在外面候着王妃吧!”
那洪冕根本顧不得這些甯國人的嘲笑,隻覺身上重擔已經完全卸下,徹底地松了一口氣。
見青繼續說道:“本宮身患眼疾,獨自前行不太方便,可否請将軍讓我的貼身侍女一齊通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