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兒?”耳邊回蕩着自遙遠天際而來的聲音,熊年年看向莫無端。
“是天道。”莫無端向她解釋,“當然,你也可以叫他盤古。”
盤古開天辟地,化己身為天地萬物,是世界的開創者,也是天道。而脫體而出的心髒,自然便成了其子。
沈厭漠然地瞥了眼遠方,五指成爪扣住鄭綏陽的腦袋,他閉上眼開始讀取還殘留在身體内的記憶。
不過片刻,他甩開已經氣絕身亡的屍體,兀自轉身離開。
獨來獨去、毫不理會他人的舉動自是引起了老父親的不滿,一道電閃雷光,沈厭停下了腳步,淡淡地看着面前突然被砸出的深不見底的黑洞。
“吾兒,你該返回天界,不可留戀人世”
“留戀人世?”沈厭神色染上一絲譏諷,“我流落到下屆是拜誰所賜?”
“……”
從片刻的沉默中,熊年年忽地品嘗出一絲尴尬的味道,天道沒有否認,難道阿厭真的是被他弄下天界的?
被指責的天道仍舊用他威嚴古樸的聲音說,“吾兒,這是為父賦予你的考驗。”
“呵”
被兒子冷笑嘲諷了,老父親愧疚之餘多了一絲惱怒,他都這樣給台階下了,臭小子真是不識好歹!
“也罷,日後時機成熟,你自會回來。”
說罷,一陣風飄過,深不可見的黑洞驟然消失,一切恢複到了之前的模樣。
天道走後,沈厭也緊随着消失不見。
“他去哪了?”
心生疑問的刹那,熊年年被一股吸力拉進了突生的漩渦中,一陣天旋地轉後,人早已不在原地。
待眼前重現光明,她環顧周圍亂石林立,荒蕪不已的景象後,看到旁邊幾顆枯草在無可遮擋之下自燃起來,心裡頓時了然。
遍尋沈厭不見,她轉向出現在自己身邊的莫無端,“莫公子,這是哪裡?”
“魔界。”莫無端領着她往一處快速飄去。
聽到此處是何地後,熊年年疑惑更甚,跟着前方的虛影一直往前飄動,直到——眼前出現黑紅糾結的霧氣。
望着詭異不詳的煙霧,莫無端停下來啧啧兩聲,“每每看,莫某就深感紫虛上尊是何等的殘忍。”
紫虛上尊,那不就是阿厭?
“你是說這股渾濁的霧氣是阿厭造成的?”
“個中情形,你親眼進去看看便可知曉。”莫無端似笑非笑,好像并不打算相随。
不去回望他意味莫名的目光,熊年年沒有絲毫遲疑地飄入霧中,甫一踏進,視線瞬間被阻。沒了方向,她隻好憑感覺往前走。
重重迷霧中隐隐有聲音傳來,像是快要熄滅的燭光,雖微弱不已,不過對于迷失的人卻是指路明燈。
還在橫沖直撞的熊年年聞聲一喜,連忙朝源頭靠攏,越走越清晰,越清晰她的速度就越慢,最後走出迷霧停在了一片血海屍山中。
“嘔……!”
從未見過如此慘烈景象,哪怕是之前的匪徒圖屠村也沒有眼前的慘不忍睹,各種殘肢斷骸、身首異處、甚至碎肉橫地……目光所及之處竟無一具完整的屍體、一處落腳之地。
心中知曉是幻影,但熊年年仍舊想嘔吐,哪怕腹内沒有任何東西讓她吐出來。
“所以,我才說紫虛上尊殘忍呐。”莫無端還是跟了過來,“熊姑娘,你怎麼樣?”
“你剛才說,這一切都是阿厭做的?”
“不是他,誰有如此能力屠戮整個魔界無一個活口?”
震驚的事實接踵而來,熊年年強忍不适感,追問,“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魔界雖作惡多端,但也不至于落得魂飛魄散的下場,連轉世的機會都沒有。
關鍵是,殺人皆是罪業,阿厭如此行事難道不會受到任何懲罰嗎?他究竟是為何居然願意花費這般大的代價?
“想知道原因,就找到他吧。”留下一句話,莫無端消失。
熊年年看了眼晦暗陰沉的遠方,步伐堅定地走去,無論如何自己都要弄明白一切前因後果。
不知過了多久,越往裡走屍體越多,像是一座座小山擺在那裡,蜿蜒而下的血彙聚成一條條小溪流在地上,簡直觸目驚心,毛骨悚然。
她别過眼,加快速度,終于在一處祭壇找到了人。
此時的沈厭換了一身聖潔威嚴的法袍,無比合身的剪裁襯得他周身有别于凡人時的冷,那是一種令人無法亵渎、壓迫感十足的難以接近。
他手持一柄藍光斐然的長劍,站在祭台中央,唇瓣張張合合似乎是在低念什麼。
熊年年飄過去貼近他豎起耳朵,聽到的卻是一串艱澀難懂的語言,不過根據語感,她隐隐感覺這像是某種祭祀所用的祭文。
似乎是為了印證她的猜想,沈厭的腳下以及上空浮現出兩個陣法,範圍之廣幾乎籠罩了整個魔界。
“阿厭,你到底要做什麼?”
盯着面前清美絕塵的容顔,熊年年眼見他刺破自己的手指,任由血珠滴落在陣法中心。
被強大的力量所激,陣法霎時啟動,不斷旋轉吸收着四面八方飛來的血肉,仿若饕餮巨口要吞噬天地間的一切。
此情此景無一不令人目瞪口呆,她正為将要發生的事眉頭緊皺擔憂不已時,耳邊傳來沈厭的聲音——
“師父,我馬上就可以見你了。”
熊年年一愣,她有想過沈厭如此做的任何原因,卻未曾想過是因為自己。
可是,自己已經魂消魄散不存于世,又如何複活?難道說……
想到某種可能,熊年年不可思議的同時又連連推翻,不,不會,怎麼可能呢?當初隻是一場遊戲而已啊……
可接下來的事情的确出乎意料,在陣法的作用下,沈厭竟徒手撕開了虛空,盡管被刺得遍體鱗傷也不減分毫。
待徹底撕開可容納一人進入的口子,沈厭已經狼狽不堪,即使如此,他的雙眸卻晶亮無比,滿含着期待與喜悅。
拖着血淋淋的身軀,他毫不遲疑地踏入裂縫之内再無蹤影,見此,熊年年也跟了上去。
經過漫長的黑暗,在光亮重新回到眼中,不遠處的一幕令她震驚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