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綿昨兒個剛從雲城回來,瘋玩了一夜,現下有點兒睜不開眼,他點了根煙想提提神,周思棋在旁邊開了個玩笑,“沈哥哥,昨夜玩夠累啊?”
沈青綿焉巴焉巴地抽着煙,沒搭理。
他身上襯衫扣子都沒扣好,斜斜地靠在塑膠椅子上,自小養起來的那股矜貴勁兒同這鎮上那些男人全然不同,此刻一副放浪形骸的模樣,惹得旁邊發廊裡的好幾個女人紛紛出門來看。
小鎮裡的女人們,大概也隻有發廊裡的妹妹能看了。
沈青綿想着。
可那些妹妹到了夜裡,都噴着劣質刺鼻的香水,化着早已經過時的濃妝,也就招鎮上那類粗鄙喪志的男人喜歡。
他還是喜歡京城的妹妹,個個窈窕有緻,輕聲軟語,碰着就舒坦。
沈青綿想入了神,桌子上一群人不知道鬧騰着什麼,他眼神随意地在馬路上飄蕩着,突然,他的視線略滞,鎖住了某處緩緩移過來的身影。
那是個女人。
女人未施粉黛,素面朝天的一張臉卻精緻小巧得令男人遐想,穿着緊身寬吊帶,背帶闊腿褲松垮垮地挂在身上,随着走路的動作,一頭微卷長發若有若無地拂過那一尺小腰,同這鎮上的那些胭脂俗粉全然不同。
沈青綿看着看着,突然就來了神。
接着“啧”了聲,眯起眼睛抽了一口煙,望着那個女人感慨道,“有一說一,咱苡姐這姿色,就是放回咱們四九城裡的那群妖精裡面,都不見得會輸。”
這麼說也不對,她一股子才女的灑脫勁兒,哪兒是那些庸俗貨色比得上的?
楊钊和周思棋聽了她的話,紛紛往後望,見着了美女都趕緊争先招呼着,“苡姐,苡姐,這邊兒!”
沈青綿輕嗤自己的那兩個小跟班,沒見過世面!
可他跟着多看了幾眼後,又莫名開始感覺有點熟悉。
這衣服,加上這張臉……
腦袋睡眠不足,宕了機,他恍了一下,也懶得去追溯了。
南苡看見他們後,視線很是自然地在一群人裡掃了一圈,在某處定了定,揚起了嘴角,朝着他們走了過來。
突然有人踹了一腳沈青綿的椅子,沈青綿扭過頭,看見溫行知咬着煙,頭也沒擡,卻道,“衣服扣好。”
嘿!
沈青綿了然地笑了一聲,擡手扣好了扣子。
有美女來了桌上,氣氛頓時變得活躍起來,尤其是楊钊和周思棋兩個狗腿子,挨個獻着殷勤。
南苡要了一瓶冰鎮的啤酒,周思棋還沒遞到她手裡,就被旁邊男人淡淡的一句話給攔了回去,“換瓶常溫的。”
強橫又專制。
南苡微頓,朝着正左右為難的周思棋緩緩笑了。
周思棋瞬間明白過來,心照不宣地,給她換上了常溫的。
沈青綿一切都看在眼裡,裝模作樣地歎了一口氣,“哎喲,這以後,怕不是得改口了,是吧苡姐?”
南苡瞥了一眼旁邊的男人,裝聽不懂,“哦,不然……你叫我一聲‘媽’?”
沈青綿氣噎,桌上的男人們瞬間爆笑。
沈青綿給氣笑了,“這幾天沒見啊?苡姐都跟誰學的?學壞了都!”
南苡靠在椅子上,撐着腦袋,看向溫行知,那人臉上被她逗得挂了笑,察覺到她的視線,偏頭向她看了過來。
她輕飄飄地岔開了眼。
晚上她不大愛吃東西,陪着沈青綿幾個人喝了幾杯酒,心裡惦記着事兒,也就沒怎麼和他們鬧。
她看着楊钊沈青綿幾個人鬧騰的樣子,想起上次張曉武跟她說的——一群公子哥兒,行事做派就和普通人不一樣。
先前注意力一直在溫行知身上,如今再來看,好像确實是那麼回事兒。
她以為溫行知是落難青年,沒想到,眼拙的是她。
張曉武說他惹了事兒,可她們小鎮上,最不缺的,就是愛惹事兒的人。
她們隔壁那棟樓有個男的,前些年就是因為殺|人抛|屍進去的,警察張叔他們找到那個人的時候,那人還在鎮上的發廊裡逗妹妹呢。
他們小鎮上的人一向民風彪悍秩序混亂,這樣的事兒其實多了去了。
溫行知惹的事兒再大,總不能是這種殺人償命事吧?
她想得多,也就沒在意旁邊的男人一直看着她,等到她無意轉了個頭和他對上視線後,他直接扔了煙頭,低聲說道,“走嗎?”
是在問她。
她正好也不想多待,順勢點頭同意。
二人一問一答間,有種微妙浮動的氣氛。
溫行知直接敲了敲桌子,招呼了一聲,“走了。”
見着南苡也跟着起了身,一群大老爺們兒故意叫着,“走就走,帶咱們苡姐幹嘛啊?”
南苡眼觀鼻鼻觀心,“南楠還在家呢,得早點回去。”
這理由沒人拒絕得了。
沈青綿看破不說破,卻笑得嘴裡的煙都快咬不住了。
最後南苡是在那群男人居心不良的眼神中走的。
她雖說是膽子大了些,怎麼着也還隻是個黃花大閨女,看着流氓,可那些卻是曾經被師哥師姐慫恿時教給她的。但這幫男人,明眼人都看得出,真不是什麼善茬,換作以前,她都是能躲多遠就躲多遠的。
可是,偏偏撞上了溫行知。
空曠的小鎮馬路上看不見其他人影,前方那個男人不慌不忙地走着,透着點懶散,哪像先前,步子邁得大,速度又快,她追得艱難。
這麼一想,又覺得好像哪兒不一樣了,快步上前叫住他,“溫行知。”
他沒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