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因為一路崎岖舟車勞頓,沈青綿一下車就吐了,他就站在旁邊替他順着氣,舉目望了望四周,一片灰土破敗,是他從來都沒見過的景象。
後來他走進一家超市給沈青綿買水,卻看見那個超市的大姐視線定在了外邊兒,連錢都忘了收。
他順着視線看過去,原來是對面街上有兩戶人家起了争執,鬧鬧嚷嚷的,氣焰特别嚣張。
這樣的事兒在小鎮上特别常見,可每每有人鬧,便總有一群看熱鬧的人圍着。
然後他一眼便看見了距離鬧事兒幾步之外,外擺的餐館桌子上,坐着一對吃早餐的姐妹,姐姐見自己對面打起來了,偷偷笑着戳了戳旁邊的妹妹,指着正對面不遠處的鬧事兒。
那笑容,又狡黠又明媚,彎彎眯起的眼睛特别好看,像隻外人面前撒潑打滾的狐狸。
兩姐妹看得津津有味,連帶着那份早餐,好像也變得美味起來。
就跟買了張VIP門票坐那兒看猴耍似的。
他輕吐出一圈煙霧,望着無盡夜色,安靜了許久後低頭輕嗤一聲。
随後擡手,熄了煙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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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苡和工作室的人忙忙碌碌了近一個月,最後才将那三單婚慶的後續處理好。
視頻和圖片一股腦地傳給了客戶,她靠在椅子上,嘴裡含着一顆棒棒糖,是南楠早上出門前給她的。
好不容易得了個空歇,工作室的其他幾個人都回家裡補休去了,收尾的工作她昨天忙了一夜,這會兒閑下來了,倒有點犯困了。
她窩進椅子裡閉眼小憩,意識正模糊的時候,手機“叮咚”響了好幾聲,她犯困懶得搭理,幹脆随它這麼去了。
她撐着腦袋一晃一晃地,就快要睡着的時候,突然門外就傳來一聲——“苡姐!”
她驚醒,撐着眼皮子瞪着來人。
沈青綿帶着兩個小弟就氣勢洶洶地闖了進來,南苡恍惚了一下,還以為他們是和當初的她一樣,來惹事兒找茬的。
沈青綿活脫脫一副玩物喪志的形象,手裡拿着一把鎮上賣的五塊錢一把的蒲扇,搖搖晃晃地就坐在了她的面前。
南苡被吓醒,脾氣有些躁,壓了一口氣後皺着眉頭,“有事兒?”
沈青綿也不繞彎子,直接挑明來意:“我們那個小破工作室開着不好玩,不然咱們合作吧?我出錢你出力,他們倆——”說着指了指楊钊和周思棋,“幫你拉贊助。”
“……”
南苡腦袋還沒完全醒過來,有點毛躁,抓了抓頭發,“跟你什麼關系啊就合作?”
“嗐,就是沒地兒玩了,這不是人多熱鬧嘛,曉武和阿航都在這兒……”沈青綿吊兒郎當地搖着蒲扇,“苡姐,考慮考慮?”
南苡沒什麼耐心去考慮,唇齒微啟,擠出一句,“滾。”
上這兒玩來了。
她勤勤懇懇地經營着這麼個小工作室,可經不起他沈大公子這麼造。
“苡姐,犯不着跟錢過不去昂,你和行哥吵架,别殃着我們呀。”
見她沉默不說話,沈青綿的蒲扇搖得更歡了,“喲,真吵架啦?怎麼回事兒啊?行哥欺負你啦?”
她腦袋裡一團亂麻,不知道怎麼回這話。
溫行知這人不算好人,沈青綿也差不多。
南苡的視線在這三個人之間轉悠了一圈,思維也跟着轉悠了一圈,突然就莫名清醒了過來。
醉翁之意不在酒。
搞了半天是過來打探消息的,什麼合作,什麼無聊,都是幌子。
她微挑眉眼,略微正了聲色,卻問道,“說實話,你們這群人,怎麼會來這兒呀?”
沈青綿特别自然,沒有一點停頓,“不都說了嘛,來這兒散心的,别回避我的問題呀苡姐?”
找不出一點破綻。
可她也不傻。
“來這鳥不拉屎的地方散心?”她漫不經心地轉着筆。
都隔着一層肚皮說話,她也沒必要跟他扯這些有的沒的了。
她扔掉手中的筆,筆“嗒”地一聲落在桌子上,清脆地響在工作室裡。
她正面答了沈青綿的問題,“你是他兄弟,你行哥欺沒欺負人,你會不清楚嗎?”
沈青綿笑漸漸僵在臉上。
接着,她諷笑起來,聲音婉轉迷人,那張紅唇一開一合,說出來的話卻刀刀往着沈青綿身上使勁兒紮——
“來向我打聽?怎麼?你行哥什麼都不告訴你呀?”
“混這麼慘呢?”
那話竟然戳得沈青綿心頭一陣酸楚。
殺人誅心了。
這是沈青綿出了工作室後的第一反應。
他沈小少爺也算是從小被捧着長大的,形形色色地遇見過那麼多人,就沒被哪個女人這麼譏諷過。
沈青綿恨不得撕碎自己手上那把蒲扇,就這麼個妖精,留着行哥自己受吧。
他也是閑得,趕着上門去受辱呢!
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