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這個角度,風景真好啊。
加州清光心想。
他正抱着換下的内番服準備送去清洗。路過湖邊,看過上千次的景色卻仍然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力。
初荷綻放,水波不興。
審神者大人喜歡在湖邊坐着和他們聊天,往往一聊便是按小時起步。岚大人是個思維活躍的人,剛成為審神者那會兒便是如此,幾年過去,岚大人更是越發健談了。
他心思從接下來要做的事一晃潛入了湖底,想着待會兒再把衣服送去也不耽誤什麼。被這樣的想法驅使着,他幹脆停下腳步,坐到廊邊一個人安靜地吹了會兒風。
聽到漸漸靠近的腳步聲,他回頭去看。他以為是自己某個午休時間在本丸閑逛的同僚,或者是誰準備從背後吓他一跳,卻沒有藏好腳步聲。
1.
他們是主人的刀,聽從主人的命令。雖然主人背後是時之政府的力量,但無論是什麼時候,他們都應該以主人的命令為先。
進行極化修行的時候,他自主公大人身邊離開,走過很多地方,也見過很多刀劍,很多座本丸。被主公所不喜,被抛棄而暗堕,深受折磨而自行碎刀,種種以悲劇結尾的故事他見過聽過。待他修行結束回到本丸時,主公大人對他的态度沒有絲毫改變,隻是上下打量他,嘟囔一句他出去一趟怎麼連衣服都變了。
“正好撞上吃晚飯的時候……你不會計算好時間了吧?清光。”岚大人從一地的卡牌裡擡頭,挑眉問道。
“什麼可能呢。”
“但現在确實是吃晚飯的時候,”黑發銀眼的年輕審神者一邊洗牌一邊說,“歡迎回來。要先來一局緊張刺激的桌上小遊戲嗎?我跑了好幾趟才蹲點買到的。”
他是一振極化的加州清光。
他極化修行是很早的事情,原主的影響雖大,但他成為了現主人的利刃。岚大人在高中生時期便成為了他的審神者,以他對人類的學業順序的認識,岚大人從高中升為了大學,又在大學畢業前決定去做自己喜歡的工作。
但是,一年多以前,所謂的“大學畢業”後不久,岚大人沒有任何預兆地切斷了本丸與現世的聯系。
而在主公大人切斷了自己與本丸的聯系之後,時之政府的特使三番兩次前來,沒有宣布本丸的結局,而是以工作人員的身份幫助失去審神者行蹤的他們進行日常維護。沒有因為審神者的離開而做出有罪判決,也未向他們透露審神者的消息。
任誰都能意識到這是極為特殊的情況。他們也在努力維持本丸的正常運轉,他拒絕鍛刀,以近侍的身份告知所有同僚“請不要靠近鍛刀室”。此外,一切與過去毫無差别。
不解,太不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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岚大人的家境不錯,但父母已逝。岚大人也不僅僅是靈力者,還是異能力者。
出于這一點,他越發擔心岚大人在現世的遭遇。
他和藥研藤四郎在主公大人的房間檢查過,殘留的靈力充沛到不可思議。房間裡留有一些日常得像是主公大人從未離開的東西,幾盒遊戲卡牌,衣櫃裡的簡單衣物,還有用過的便簽本。
“感覺到了嗎。”
“啊。”藥研藤四郎也發現了這一點。
近乎要從本丸中滿溢出的充沛靈力正在他們周身緩緩湧動。
之後的日子,每一振刀劍在提到這件事的時候,都是皺着眉頭略加思索,然後豁然開朗,平靜如常。
審神者離開以後,即使有時之政府的插手,本丸也仍然屬于“半無主”的狀态。還有幾點事情,沒必要同本丸裡的其他刀劍同僚說明,那就是他其實認識不少“無主”本丸裡的刀劍,暗堕之刃也在此列。有付喪神曾開玩笑似的問過他,“你們本丸居然沒有一振暗堕的刀劍,好誇張。”
這種問題沒有回答的必要,他們任何時候都不曾擁有暗堕的理由,這一點毫無疑問。
審神者的離開令人意外,但安排了時之政府協助管理,并非無情無義之舉。正如鶴丸大人所言,審神者作為人類,現世的事同樣不容出差錯,主公大人一定希望他們能夠等候,他們隻要照做就是。
“無主”本丸的秘密聚會。他忘了當初向他發出邀請的刀劍是這裡的哪一振,或許早就消失了也不一定。
他接觸過幾振暗堕程度相當嚴重的刀劍,卻因對方過度瘋狂的精神狀态而無法交流,隻能放棄從他們口中問清楚關于現世的消息。
唯有等待。
2.
夏日裡的暴雨往往是毫無征兆的,天空在陽光明媚之時突然變得陰沉,繼而,閃電裹挾着雷聲。大雨傾盆而下,雖說令人猝不及防,但那片刻的涼爽卻實實在在讓人心情舒暢。
本丸并不該有這樣的天氣。要是審神者本人樂意,哪怕是暴風雪,沙塵暴,時之政府都能給審神者實現,但應該不會有人想在自己的本丸裡看到沙塵暴。
此刻的加州清光是如同經曆了暴雨般的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情。他有太多想問的事情堵在心口,卻使得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岚大人靠着牆,用纏着繃帶的手對他輕輕揮了揮,“好久不見,清光,大家還好嗎?我終于忙完了。”
岚大人右胳膊纏着繃帶,襯衣領口扣子扣到最上面,是為了遮胸口還沒徹底愈合的傷疤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