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開始的幾天,還會有似乎是熟客的人們問他市濑女士去了什麼地方,他一一回複,說市濑女士在外地度假,過段時間就回來。
便利店裡賣好幾種酒。每當有太年輕的人來買酒,他都會問“今天的社團活動結束的很早啊”、“學期末快到了呢”,露餡的倒黴蛋就得乖乖把酒放回去。
便利店、超市、商場的收銀系統大同小異,會操作一種就會操作另一種。打個比方,一個人會用手機,那麼換個品牌或者系統,他仍然會最基本的打電話和發短信的操作。
他這樣的新手去經營便利店也不會出問題,比秀也哥當董事長輕松太多。
自那場半夜的突襲之後,芥川龍之介沒有再來找過他,港口黑手黨是否有在繼續找太宰的下落,他也不需要知道。太宰那種聰明人,若是有心不想被找到,誰也奈何不了他。
愛麗絲倒是這兩天來過便利店,以正常的顧客身份,買走了那日的同款點心,不見森醫生跟着。頭一次來叫迷路,第二次第三次可就是熟門熟路了。
“那些其實是……”他重新看了一下品牌名,“是我和幾個點心品牌談好的試驗産品,進購的數量不多。我覺得味道不錯,所以會去談合作。”
購買那些點心的一般都是熟客和附近的居民,所以會有不明說的“限購”規則,愛麗絲這種想全部買下的想法當然不可以。
一開始他隻能用真金白銀先付報酬的白給形式促成合作。
他從未随便拿今井财團的名義同别人談過商業上的事。他不是公司真正的員工,更不是專業人士,不過他真那麼幹了也不會出大問題,被秀也哥唠叨“你怎麼又給我找事幹,也不見你來幫公司做事”是他常有的待遇,一點也不意外。
試驗品在試吃的顧客口中好評不斷,合作才能持續到現在,近半年的時間,品牌方也願意增加别的營銷手段,提供獨有的優惠價格。
這間普通的便利店當初是為了幫助市濑女士維持生計才開的,但無法做成連鎖品牌。國内的便利店行業趨向飽和,這個行業的利潤豈是他這一時興起的小本生意能分一杯羹的。他不是秀也哥那樣的經營奇才,《便利店行業發展趨勢和未來前景》那種報告文學誰愛看誰看,他要準備明年的修士入學考試。
擦拭完餐桌,望向呼嘯着沖向另一片街區的警車,他心裡生出一點無所事事感。仿佛他經曆了一場舞台劇表演,而屬于他的戲份結束了。
他過幾天要回東京了。
“安定,我出去一下。”
“好。”
希望在繁忙的任務到來前,他的刀劍付喪神能好好地看一看現世的風景。現世的模樣和他們誕生的年代迥異,也和他們想象中不同。
深藍散發的付喪神擡頭看着他,眼神關切,“務必注意安全,岚大人。”
“我會的。”
拽出櫃台抽屜裡的外套幾下穿好,入夜後的涼風會讓人想打個冷顫的。
他循着警車開往的方向走去,與沿途的行人擦肩而過,沒什麼值得注意的。确定不了方位,就向路邊的居民打聽剛剛警車去了哪個方向。
磕磕絆絆,一路走到了案發現場。
舉個最完美的例子,條野的異能力是把自己分子化,但分子化之後的條野仍然存在。不是靈力者的話,并不知道有種叫做‘靈力場’的東西,對靈力者而言是常識的名詞解析,要對普通人解釋,他選擇直接抛出結論。
“像錨點一樣。普通人不一定沒有靈力場,彼此的靈力場也各不相同。”
他可以憑借靈力場認出征十郎的那位叫黑子哲也的低存在感隊友,也可以用這種作弊般的手段感覺出條野有沒有在他周邊。
實際上,他完全用不着主動察覺條野的存在。條野的感知範圍大得令人驚歎,他隻要呆在條野周圍,就必定會被條野監視一舉一動,再加他的異能力對條野基本無效,負責監視他的人為什麼是即将正式成為軍警的年輕人,這個問題的答案清晰得像秀也哥辦公桌上的财務報表。
正是因為靈力場的緣故,他得以順利認出警車裡坐着一位之前來過的客人。那個客人戴眼鏡,二十歲出頭,是個帶着公文包的男性,幾天前的下午來店裡購買了一罐咖啡,問過市濑女士的下落,沒有其他特殊的行為。
但是,他事後查看了市濑女士出門前十五個工作日内的智能監控錄像,這個一身社畜氣息,和其他鄰居熟客格格不入的青年,從未出現過。
原來真實身份是警方的人。他不是習慣陰謀論的人,但他現在懷疑此人來便利店同他搭話的動機。難道Mimic的事早就在官方的目擊之下,連他和織田太宰的一舉一動都在被官方組織監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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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了,在一處拉了警戒線的巷子裡。
受害者當場死亡,毫無争議。出血量大到标注屍體位置和倒下朝向的白線都被尚未幹涸而随地面坡度流動的血液浸濕。以他戰鬥受傷的經驗來看,地上的出血量是他和披風佬戰鬥時的兩倍,抑或更多。
他和永眠的受害者沒有關系,案件的真相也與他無關。自己應該和這個青年聊一聊,他這樣認為。他不願意和港口黑手黨的人有更多糾纏,是橫濱公安或者别的政府部門他還是能擠出一點耐心的。
等在案發現場對面的巷子裡,他剛想摸出手機看下時間,青年恰好扭頭發現了他。
臉上下意識浮起一個人畜無害的淺笑,把手機也收了起來。
青年忽然變得緊張。見此,他感到一陣不好意思,他可不是來吓唬人的。
但果然還是談談比較好,他不想讓自己又變成需要被監視的危險分子。
青年對同事竊竊私語幾句,穿過封鎖的馬路,從案發現場暫時離開。
“又見面了,客人。”
今井元岚攤開雙手,證明自己的無害,那副格式化般的笑容從始至終挂在臉上,不夠親和,但足夠禮貌,“我更喜歡開誠布公一點,先生,你也趕時間吧。”他們現在沒有坐下來優哉遊哉談論真相的時間,“你是想來問他們的下落的話,我隻能說,我什麼都不知道。”
對他用上測謊儀也是“我不知道”。
名為坂口安吾的青年和消失的人們是什麼關系……今井元岚的視線從青年鏡片後的雙眼轉向青年身後,孤獨的屍體即将被擡上擔架,送去法醫手裡進一步屍檢。
偏過頭,看着那具屍體,“那個人,難不成是幹部叛逃後的蝴蝶效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