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呼吸,他需要呼吸,需要幹淨的空氣。
再充足的靈力也支撐不了長時間又超大範圍的燃燒。灼鬼的火焰消耗的不僅是靈力這麼簡單,更像是生命力。肺部的不适感讓他想要從床上蹦起來。那個鬼的能力絕對和漫天的冰晶脫不了幹系,但他被醫療部的人摁在病床上動彈不得。
有人将他手中的刀柄刀镡搶走,他下意識便要搶回來——
“岚大人,請先接受治療。你的内傷很重。”
骨喰冷靜的聲音頓時将他從大正時代拉回現代。
冷靜點……他确實應該冷靜點。
于是他不再掙紮。
他被注射了鎮靜劑。溫涼的液體被針管推進身體中,他還在思考,為什麼躲藏在大正時代的曆史修正主義者們那麼需要灼鬼的力量,又為什麼會在無法奪走這份力量之後,想方設法殺掉他。
見識過上弦二的能力之後,一個足夠具體的答案似乎呼之欲出了。
手術結束後恢複神智,他做的第一件事是向自己的付喪神尋求幫助。
“骨喰,能幫我找到我的手機和電腦嗎,我提前存在醫院的保險櫃裡了。”
預料到自己一定會受傷,所以早田先生給他的神奇小道具的終點是醫療部下屬醫院。
那一條信息,在寫任務報告時,他也寫了進去。
病房裡除了他,便隻剩下他的付喪神。骨喰話少,他知道的。
使用時空轉換器回到大正時代,同現世的時間流速不對等,這次,他在大正時代一共呆了一月。他不是付喪神,過長時間呆在不屬于自己的時代,是可能招來時空溯行軍的。
入職以來,他打字的速度随着任務報告份數的增加,肉眼可見地變快。
病房裡有帶滾輪的可移動木桌,像“冂”的造型,很穩,不用時可以推到一邊。原本是方便病人吃飯和擺放書本之類的東西,現在被他擺了便攜電腦。條件不允許的話,把電腦橫放在腿上也是一種解決辦法——
但凡他腿沒受傷。
他空出右手摁了一串号碼,開了免提。一邊飛速打字,一邊打電話。
“太宰,是我。”
電話對面的男聲對這通電話有點意外,“難道你又受了傷,想讓與謝野醫生給你治療?”
……
他的确受了傷,但醫療部已經處理過了。不是必須瞞着别人的傷勢,他不必大費周章去麻煩與謝野小姐。
“被我說中了啊。好了,找我有什麼事。”
“也沒什麼。隻是在判斷……”
不得了。
他閉上眼,忍受突如其來的眩暈。不知是鎮靜劑的後遺症,還是因為太宰的聲音果真和那個食人惡鬼極為相似。
就像是一個人。
“判斷什麼?判斷我喜歡吃什麼?你一定能買到最新鮮的螃蟹吧,記得讓你家裡的廚師做好送來。”
最新鮮的螃蟹?太宰喜歡吃蟹肉?……不,隻要太宰别突然說他喜歡吃人就好。螃蟹什麼的無所謂,向别人打聽一下就能知道哪裡有最……
也不對,他為什麼要去想怎麼買螃蟹。
頭暈的感覺還沒過去。他沒力氣組織語言,颠三倒四地說着連自己都不知道什麼意思的話,想快點結束這通沒什麼意義的電話。
“沒有螃蟹。我遇見了一個和你聲音很像的敵人,是吃人的惡鬼。”
“很強?”
“我在住院呢。差點沒命。”
鬼給他的震撼很真實。
但又因為和認識的人聲音極其相似,所以這份真實滿滿的都是槽點。
就好像是,在正式的社交場合,看到一點都不正經的熟人穿了一身正裝,表情嚴肅地出現在他面前。
如果能給他更多的時間,他當然還想在偵探社的事上和太宰多聊幾句。
“織田之前寫的短篇小說要出版了,你……再見——”
難受得想吐。他幹脆挂掉了電話。
他必須再一次感謝自己的異能力。不然他會因為肺部的劇痛疼得在病床上打滾。肺部的難受令人抓狂,這是疼痛以外的反應,他束手無策。
他會恢複如初,但他不想等那麼久。
——————
“今井大人,我不能執行你的命令。”
有權限操作特殊時空轉換器的青年拒絕了他的要求。
“比上次的時間點……再向後一點。”
“你還在發燒,醫生沒有允許你離開醫院。”
“特别突襲組的任務有優先級。”
“但是……”
“我很着急,閑院君。”
——————
在他的威逼利誘下,他帶着隻剩刀柄和刀镡的日輪刀回到了大正時代。
上一份任務報告不夠完整。負責處理曆史修正主義者的同事也在解決大正時代的遺留問題,他的任務需要進一步調查。
所以,他現在離可以修複日輪刀的刀匠村有多遠?
爬上最高的一座山頭,他看到了一座形似伊予松山城的城樓。
被枯木包圍着,像是荒廢了很久。夜裡看不真切,但荒涼的氛圍倒是遠遠地傳到他心裡。在他登上的矮山附近,有零零散散的房屋,是個人口不多的小村莊,深夜裡,僅有兩戶房屋的窗子透出了光。
這個時代,居住在遠離城市的村落中的居民,很少使用電燈或者燃油燈吧。
晴早已化為小鳥飛向村莊,為他打聽點有用的消息。想找點找到匠人修複日輪刀,他應該怎麼做呢……
稍微有點冷。
他為自己點起了一朵小火花,暖橘色的火焰比天空的月亮更耀眼。
即使在生理和“神理”上他都得到了悉心的治療,但與其在靈力匮乏的現代社會躺平養病,不如早點回大正時代。他對愛花姐說自己在出差。時透君那邊……他拜托了安定時刻關照。
任務結束之後,他會對時透君的去留做出自己的決斷。
無論是将時透君送回正确的時間線,還是在做好萬全準備之後将少年留在現代社會甚至加深與時之政府的聯系,他會處理好的。
他觀測地形的同時,等了片刻,小鳥從火焰中冒出頭來,抖了抖翅膀。作為“灼鬼”本鬼,晴對燃燒靈力的火焰天生有親近之意,舒适得像是在泡溫泉。
“岚大人,有兩個村民交談中說,今夜會有獵鬼人去廢舊城樓中滅鬼。村莊中失蹤了很多年輕人,特别是女性。”
特别是女性?
上弦之二說自己“隻吃女人”的話給他的印象太深了。
“那,我們也去吧。”
即使會再次碰到那個用冰的鬼……誰讓這個鬼的能力和冰有關。他殺不了鬼,鬼也殺不了他,大不了和鬼再耗一晚上。
“沒有滅殺鬼的武器,真的可以嗎?”小鳥很擔心。
“我不是也不會呼吸法嗎?沒關系的。”
小鳥在他頭頂飛翔,為他指路。
一人一鳥在夜裡行路,這種情況,也隻有在執行任務的時候才會出現。
穿過再也不可能抽枝長葉的枯木叢,他迎面撞上了兩個面色沮喪的鬼殺隊隊員。穿着隊服,但是從廢舊城樓裡走出來。
“诶?你——”
“城樓裡有鬼嗎?鬼殺隊有其他人在裡面嗎?”他直截了當地問。
居然這麼輕易就讓他遇到了鬼殺隊的人,這次太幸運了吧。少年模樣的二人向他解釋,風柱和蛇柱在和鬼戰鬥,然後……嫌他們礙事。
風柱和蛇柱啊。
讓他回想一下。
“是不死川君和伊黑君嗎?”希望閑院君沒有公報私仇,把他扔到奇怪的年代。
果然啊。
“别太難過,不死川說話一直那樣。”
随口安慰完,他頭也不回地跑向城樓。兩個少年想攔他,“裡面很危險的!已經有柱在……”
城樓裡忽然傳來不亞于爆炸的轟鳴,而後是女性的尖叫和求救。
“你們留在這裡。”他當然要進去。如果那個隻吃女性的惡鬼真的在這裡,不死川和伊黑君兇多吉少。
他沖進城樓中,循着聲音傳來的方向一刻不停地飛奔。晴飛在他身邊,為他警惕着可能隐藏着鬼的角落。
雪花,雪花……隻要别出現這種東西就好。幸好,直到他尋到那兩人的蹤迹,一路上他都沒有見到任何與雪與冰有關的東西。
伊黑君的蛇已經發現了他,追着惡鬼跳下房檐的二人身體騰空。
他們眼前有什麼足以讓二人為之一振的東西嗎?
他緊跟着二人,從屋檐邊跳下去。
……好眼熟。
好多鬼,好眼熟的無限城。
他有種時空錯亂感。
正因眼前突然出現奇異空間而精神緊繃的二人,乍一看到緊跟着他們跳下的陌生人,驚訝和戰意同時包圍了他們。敵人?友人?這個人是誰?下面是什麼?
他的目光牢牢追着逃進無限城的鬼。照這種下落速度,不死川夠不到鬼的脖子。
但用呼吸法的話,這兩個還不認識他的人一定不會懷疑他。
“晴之呼吸,三之型,火山,仿式。”仿彭格列式。借着沖力,他比不死川更快接近了臉色很是得意忘形的鬼。
“如果沒死,就幫我帶句話給上弦二。”
一顆通紅的圓球被送到表情凝固的鬼的眼前。
“我回來了。”
“嘭”的一聲,和室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