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不開玩笑了。
今井元岚懷疑自己因為喝醉而聽錯了太宰的來意。
“亂步讓你來找我……幫忙當一次誘餌?”
說起來,太宰治原本也不相信今井會在這裡。
“亂步先生讓我來附近轉轉。”
他發現二樓亮着燈。
“不愧是名偵探。”他也想答應亂步的邀請,但如太宰所見,他今天喝了不少酒。自己沒吃完的藥被不知什麼時候離開的條野丢進了垃圾桶。剛剛淺睡了一陣,直到太宰看到二樓亮着燈,上樓來找他,他才被驚醒。條野是什麼時候離開的,離開的時候有沒有說些什麼……應該沒有,他記不太清,但以條野的習慣,不會對一個喝過酒的人叮囑重要的事。
哪怕真的說了什麼,無非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罷了。酒鬼會被所有人嫌棄,哪怕他隻是難得因為酒精帶着讓人難忘的水果味才多貪幾口。
太宰治也看到了那盒被投進垃圾桶裡的藥。
“你在吃這種藥?”可以治心絞痛,也可以治心肌梗死,“這可能就是不幹人事的後果吧,元岚君。”
“誰知道呢。我像正常人一樣遵醫囑吃了一個月的藥,但竟然有了藥物攝入過量的迹象,所以隻能扔掉了。”
人與人的體質不能一概而論。
他推開酒杯,“需要我做什麼?”
1.
新來的客人出手闊綽,長相俊俏,氣質在衆多顧客裡屬于獨一檔。但即使是這樣的人也逃不掉男人的宿命,進門時身上就帶着一股沒散去的酒氣,很快在花言巧語的誘騙下購買了店裡最貴的一支水晶香槟。
男人心滿意足地拿着那瓶香槟酒,無視空氣中若有若無的鄙夷和嫉恨視線。
今井元岚的确對這瓶酒相當滿意。
闆上釘釘的真品,一瓶賣價接近兩萬美元。他對酒精的興趣還不如釣魚,所以從不刻意搜羅美酒,但這種意外發現,最好不要錯過。
他極少來這樣的風月場所——他的意思是,除非不是工作需要,他一步都不會踏入這種地方。運氣好的話,他很快就能按計劃見到這家店的店主。
年輕,出手大方,喝得酩酊大醉也依舊待人有禮,這樣的新客很快引起了經理的注意。觀察了好久,經理排除了這個男人是在“釣魚執法”的嫌疑。從進門到現在,不到半個小時,這個男人在店裡的花銷幾乎達到千萬日元。
釣魚執法的家夥們會這麼做嗎?不會的,他們從來都會藏在天花闆或者是下水道那些狹窄又見不得人的地方,妄想發現些許蛛絲馬迹。
男人手上的戒指——指環,閃亮亮的,碰在酒杯上,發出叮的一聲。偶然擡頭,和樓上用絲巾遮着半張臉,咯咯嬌笑的女性四目相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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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僅十七歲的谷崎潤一郎一臉震撼地看着把“揮霍”一詞具現化了的據說是偵探社前成員的今井元岚先生。
他摸了摸胳膊。
傍晚臨近七點的時候,他第一次見到這位先生。
那時候,今井先生已經喝了不少酒了。
戴着指環的手搭在他肩上,“偵探社的新社員?還是學生吧。我是今井,今井元岚。”
三個人都不能開車。未成年,喝了酒但還沒完全清醒的車主,沒駕照的傳聲筒,那輛查一查價格就會讓人心生退縮之意的車隻能随便丢在路邊,但在路邊停一晚也比被交通警察扣下好。
“和店長搭上線就可以?聽起來很容易。”
今井先生輕飄飄地答應了太宰先生提出的要求。如果真的很容易,亂步先生就不會來找“外援”了。
在沒意識到今井先生口中的“容易”是何種意思前,谷崎潤一郎這般思索着。
而現在,他隻想扯掉自己身上的幻像,把看上去好像真的喝醉了的今井先生帶走。如果所謂“容易”的說法就是指砸錢的話,今井先生一晚上要花多少才夠數啊。
他剛加入偵探社沒多久,哪見過這種陣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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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方買下第五瓶香槟酒之後,今井元岚被戴着面具,彬彬有禮的經理人請到頂樓。
“這位先生,如何稱呼?”
“太宰,太宰治。”
身着華服的女子呵呵笑着,也不揭露男人用假名的事實,“那麼,太宰先生,你今日到訪小店,所為何事?”
“自然是為你而來。”
沒想到這個一眼就能看出在感情上毫無經驗的年輕人居然敢說出這麼大膽直接的話來。店主女士笑了,說出這種話的今井元岚也笑了。
有點像于連會對雷納爾夫人說的話。
他極力讓自己看起來是因為真情流露——比如,見到心心念念的店主女士——而笑,而不是覺得自己的話太有喜感而逗笑自己。
尤在提防青年的店主女士嬌嗔道,“為買走我店裡的好酒?店裡的珍藏都被你買光,慕名而來的人可就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