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裡的話，我們互幫互惠。露露，怎麼一個人發呆呢？”她走向露露，親昵地想去摸她的頭。

她偏了偏頭，蘇爽的手僵在空中，随後狀若無意地放下。

露露爸面色尴尬，有些微惱地斥責她：“露露，怎麼這麼不懂事，蘇姐姐特意來看你，還給你帶了花，快叫聲蘇姐姐。”

她沒吭聲。

“不叫也沒關系，小孩子嘛認生很正常，我今天沒事才想起來看看。”她替自己化解這份尴尬。

露露爸因為上次買花之後又來了幾次，她問了一些情況才得知他們在這裡。今天也是無聊，看到向日葵便想來看看這個喜歡花的小女孩。

露露爸拿出幾個不太新鮮的水果招呼蘇爽，蘇爽象征性地拿了一根香蕉，男人面上的羞赧才稍稍下去。

他們是外地來這裡治病的，沒有親朋好友看望，更沒有人送什麼水果花籃，他隻能買一些降價水果給露露吃。

沒有好物招待客人的他隻得将這些水果拿了出來，見她沒有嫌棄他才松口氣。而蘇爽了然他的窘境，所以隻拿了一根便宜一點的香蕉。

她剝了香蕉吃起來，誇贊道：“很好吃，露露要不要嘗嘗？”

小女孩還是不吭聲。

她尴尬地試着找話，露露爸也尴尬地配合，直到一根香蕉吃完了小女孩還是沒有說話。蘇爽挫敗地認命，看來她不讨小孩子喜歡。

“露露爸，我先走了，有空再來看露露。”

“真不好意思，今天她使小性子，回頭我教育教育她。”

蘇爽笑着替露露說話，轉身走到門口時，聽到一聲：“蘇姐姐……”

她連忙回頭，驚詫地看向露露。

“蘇姐姐，你能帶我去樓下曬太陽嗎？”

征得醫生的同意後，蘇爽和露露爸将露露用輪椅推着下了樓。住院部有幾棟大樓，樓與樓之間都隔着草坪，病人身體好轉時都會來這裡換換空氣。

陽光不算強烈，鋪在草地上，草兒們歡騰地伸出雙手擁抱。他們三人走在縱橫交錯的草坪小道上，任由陽光曝曬，半個小時後額頭布了細細溥汗。

露露情緒低落，一言不發，蘇爽推着她在這塊草坪上轉了兩圈她還是沒有說話。蘇爽見她有時會瞅一眼她爸爸，猜測她不想讓她爸爸在這裡。

“露露爸，我有點口渴了，可以麻煩你上去倒杯水給我嗎？”

男人眼露愕意，一秒後點點頭轉身走了。她們背着光而站，眼前是兩人交疊的影子，又有點點剪影閃爍其中。

“現在隻有我們兩人了，露露想說什麼我不會告訴爸爸。”

她站在露露身後，露露聞言垂下頭，小手指絞了半天後才弱弱地翁聲說：“我不喜歡爸爸給我買的向日葵。”

蘇爽錯愕，她記得露露爸說她很喜歡向日葵才在她的花店張望的，難道弄錯了。

“那你喜歡什麼花？”

“向日葵。”

“？？？”

蘇爽錯愕，頭一次懷疑自己聽不懂漢語了，繞到她前面蹲在地上，擡眸定定地看向她，溫聲道：“露露可以跟我說說為什麼不喜歡爸爸的向日葵嗎？”

她遲疑幾秒後，委屈得眼都紅了，悶悶道：“我在書上見到的向日葵都是有一圈花瓣的，我畫的向日葵也是一整圈花瓣的，可是爸爸拿回來的向日葵都缺了幾片花瓣。那麼熱烈，樂觀，向上的向日葵居然這麼殘缺，我不喜歡這樣的向日葵，我要一朵完整的向日葵。”

蘇爽心下一沉，她沒想到小小年紀的人竟然會有這麼敏感的心思，想來生病的她不能像其他小朋友一樣去玩去讀書，困在病室又沒有更多的親人關懷才會這般多心敏感。

隻是孩子的世界非黑即白，她不懂沒了完整花瓣的向日葵是一個成年男人面對高額醫藥費下的無奈和卑微。

蘇爽在照顧到一個成年男人的尊嚴時卻無法照顧到一個孩子敏感的小心思。對她來說掉瓣的向日葵就不是真正的向日葵，而對她爸爸來說，掉瓣的向日葵是他在滿足女兒要求的情況下能夠保全的唯一顔面。

她伸手摸上她的頭，親昵地在她的頭上摩挲，輕松笑道：“因為向日葵和露露一樣也生病了。”

“啊？它也會生病嗎？”露露有些迷惑。

“會啊，”蘇爽騙死人不嘗命一本正經地說，“它跟我們人一樣，要曬太陽要喝露水自然也會生病。你看露露生病了還會耍耍小性子，向日葵怎麼就不能掉花瓣呢？”

小女孩似乎被诓住了，沉默一分鐘後才不安地問：“那它會好嗎？”

“露露會好，它就一定會好。所以現在你要乖乖聽醫生的話，好好吃藥配合治療，等你好時一定會收到爸爸給你買的完完整整的向日葵。”

她思索一陣後終于換了一張笑得明媚的臉，如向日葵一樣朝氣蓬勃，“我好它也會好，我會收到一朵完整的向日葵。”

“一定會。所以現在你們要相互打氣，給彼此鼓勵，等你們好的那天一定看到最美的對方。我聽說露露畫畫畫得好，不如就把它殘缺的樣子畫下來，等你們好時再給它補上去，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