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陳強來到外面,看看後面沒人跟着,扭臉進了一個工人宿舍,裡面又空又大,住滿了能住五六十人,不過現在已經人去屋空,隻有那剩下的十一個快槍隊員還留在這裡,都圍着一個火爐子烤火取暖,有的人還在翻騰着爐子上邊烤的土豆和窩頭,再有幾塊鹹菜疙瘩就是他們的晚飯了。聽見門聲回頭看見是三櫃進來了,紛紛站起身來迎接他。三櫃來到這些人身邊,示意大家都坐下,笑着說:“弟兄們辛苦了!過年都不能回家,還得擱這旮瘩遭罪,俺這做大哥的心裡過意不去啊!”,一幫子山裡漢子回答的也是亂七八糟:“大哥說啥呢?不用那麼客氣”,“大哥,你這人仗義,咱們弟兄們就服你,哪像那些掌櫃的根本不拿我們當人看”,“就是,咱們擱這旮瘩窮靠,他們可是有酒有肉吃香的喝辣的,要不是看大哥你的份上,弟兄們早特麼回家了…”
陳強看着火拱得差不多了,就開始說正事了:“弟兄們,都消停點,聽俺說啊,俺知道弟兄們不容易,不過也不是沒人惦記着咱們,剛才東家派人給咱們送酒和肉來了,俺讓人去給熱熱,一會弟兄們都喝幾口暖暖身子,就有一條啊,今天晚上還得守夜,弟兄們都别喝多了”。
有人沒聽明白:“三櫃,你說的東家是卓家還是呂大櫃?”陳強的臉就黑了:“胡說什麼?什麼時候呂大櫃成了東家?你要是樂意認他當東家,你咋不過去上那桌席面?看看人家留不留你”。
“哎呀媽呀,大哥你這是說啥呢?俺是啥人是你不知道啊還是弟兄們不知道啊?俺倒是想見東家,可是這一年到頭也照不上一面啊,再說東家就是來了人家啥也不管,都交給呂大櫃擱那旮瘩胡擺弄,俺就是不明白這東家咋想地?”一幫子血性漢子也都是七嘴八舌議論紛紛,都問三櫃能不能瞅個機會跟東家說說,可别讓那個呂大櫃再這麼胡來了。
陳強心裡暗笑,還得接着往下演:“好了弟兄們,都别吵吵了,先聽俺說,俺剛才說的東家就是咱們的老東家卓家,卓家老爺現在雖然不咋管咱們的事,可是還有卓家大少爺記着咱們,大少爺前幾年在山上修行,現在學成下山,前幾天剛回來,俺已經去見過大少爺,大少爺讓俺過來告訴大家,不用急,也不用怕,他一定會來幫助咱們。不過有件事大少爺讓俺先來問問你們,你們是想還跟着卓家幹,還是想跟着呂大櫃他們走?如果大家都想跟着呂大櫃走,他也樂意成全大家,不過咱們要是還想跟着卓家,就給一句明白話,大少爺馬上就能回來給咱們做主”.
這些話都是事先編排好的,就是為了把這些人的心火勾起來。果然,一聽陳強這麼說,好幾個人臉紅脖子粗的大呼小叫着跟陳強表白自己,還說要是卓家不能回來,再讓那個呂大櫃接着這麼胡弄一氣,他們就不在這裡幹了。看着這些氣血方剛的直性漢子,陳強就知道差不多了。
他起身來到門口,把門打開,一個個子不高也不矮的半大小子跟着陳強進了屋。陳強對這些快槍隊的人說道:“弟兄們,我給你們引見一下,這就是咱們東家的大少爺,弟兄們有什麼話就跟大少爺說吧”,一時間所有的人,你瞅瞅我,我看看你,誰都不說話了。
卓立仁沖着大夥抱拳拱手一禮,也不客氣,自己來到火爐邊上,讓其中一個人給自己讓個座位,自己坐下來,環視一圈,開口直奔主題:“弟兄們,我就是卓家的少掌櫃卓立仁,前幾年在山上跟着師傅修行,現在尊師命下山,幫助家父重振家業。以前是我們卓家沒做好,讓大家夥遭罪了!今天晚上我來就是要跟大夥打個招呼,過了今天晚上,三櫃陳大哥就是你們的大櫃了,我信得着陳大哥,陳大哥說你們個頂個都是好漢子,願不願意跟着我們卓家和陳大櫃走?都是站着撒尿的爺們,給個痛快話吧”。
卓立仁和陳強都不說話了,兩個人全神貫注的看着這些人,這些人都是山裡的獵戶出身,槍打得準,膽子也大,而且裡面還有幾個人跟土匪交過火,也殺過人,要是能拉過來就是極大的助力,至少别給自己添亂。而且按照陳強的了解,這些人裡不太可能有呂大櫃的人。果不其然,十一個人全都毫不猶豫表态要跟着卓家和陳大櫃走。卓立仁讓陳強安排大夥抓緊時間吃飯,酒每個人隻能喝幾口暖暖身子就行了,免得到時候誤事。
他和陳強譚小春開始換衣服做準備,先把身上的長棉袍脫掉,用寬牛皮腰帶紮緊裡邊的夾襖,外面再穿上羊皮坎肩,這樣既暖和還不耽誤在羊皮坎肩裡邊的皮腰帶上插槍。卓立仁身上左右兩支駁殼槍,譚小春有一支,陳強有一支,陳強又叫過來兩個師弟也帶上駁殼槍,卓立仁的兩支駁殼槍都已經經過了他的特别加工,把槍苗上面凸起的準星給磨掉了。而且他插槍也和别人不一樣,一般人都是從上往下對着插進前面腰帶裡面,他是從下往上斜着插進腰帶後面,這樣插的好處是出槍的速度特别快,外面再披上一件羊皮坎肩,根本就看不出來他身上有兩支駁殼槍。
快到半夜的時候,一個一直留在那邊觀察情況的小師弟急匆匆的跑過來,說那邊喝得差不多要散了。卓立仁二話不說,起身就往外面走。他和陳強把所有的師兄弟們分成兩組,陳強已經帶着兩個小師弟,先去半路上那個馬家溝河小橋邊上設埋伏,譚小春、老六馬濤還有老八孫傑跟着卓立仁,他們幾個騎馬跟在呂大櫃還有張家三兄弟後面,張家三兄弟的身上一直都帶着槍,必須小心對付,不敢大意。還有兩個師兄弟跟着金明和侯波去掏那個徐師爺的窩了。至于那十一個快槍隊員,卓立仁的安排是讓這些快槍隊員看守木材廠,不用他們參與對呂大櫃和徐師爺動手的行動,以免将來這些人裡邊會出什麼問題,也避免走漏風聲。
今天晚上跟着卓立仁一起行動的都是陳強和這些師兄弟們,卓立仁對他們還是要比對那些快槍隊員放心得多。卓立仁注意到了那個六師兄馬濤也來了,他心裡挺高興,今天他唯一覺得心裡有點沒底的就是動手殺人。上一輩子裡邊他的手上沒少沾血,土匪的、日本人的、漢奸的都有,問題是現在的他隻有十四歲,能不能像上一輩子那樣幹淨利索多少這心裡有點沒譜,而且今天不見血很難善了,到時候要是沒人敢下手就坐蠟(麻煩)了,他自己敢動手肯定是沒問題,關鍵時刻要是有個人能在旁邊照看着點,還是比較讓人放心,現在有六師兄在他就一點都不擔心了。
他們躲在暗處,看着呂大櫃和張家三兄弟坐着一輛帶蓬馬車當先呼嘯而出,其他人也各自騎馬或者坐上馬車紛紛離開。卓立仁讓陳強帶兩個人騎馬抄小路先到埋伏的地方準備,事先已經安排人在那個地方的橋頭路邊放了一根巨大的木頭,到時候往路中間一橫,馬車根本過不去,卓立仁還特意又囑咐陳強一遍,木頭必須緊挨着橋頭放,不能讓馬車有機會下道繞過去。
他自己則帶着馬濤孫傑譚小春,騎馬跟在呂大櫃後面,距離不能太遠也不能太近,太遠了等你到跟前,人家已經把擋路的木頭搬開過去了,太近了又怕被前面馬車上的人發現有了提防,這都是事先算計好了的。這個時代路燈還很少,隻有哈爾濱的市中心,像香坊火車站還有新市街和埠頭這樣熱鬧繁華的地方才有,至于馬家溝這樣偏僻的地方根本就沒有。哈爾濱的第一批路燈是1905安裝的煤氣燈,用電的路燈到1912年才有,那個時候哈爾濱已經建成了五個小發電廠,基本上能夠保證公共設施的用電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