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英瀚父子倆都離開了,卓立仁回到姥爺身邊坐下,他當然知道自己剛才與英瀚父子說的那些話恐怕會讓姥爺不開心,所以他得跟姥爺把話都說明白,糊弄外人沒問題,對無比疼愛自己的姥爺就不能那麼幹了。
“姥爺,我剛才跟這爺倆說的那些話裡邊是有真有假,您不用太在意。關于今年我省長官可能會換人的事可能性很大,以前朝廷對地處偏僻的黑龍江不甚在意,都是以對俄國鐵路交涉大臣兼任江省主官,現在沙俄對我黑龍江觊觎已久蟬食日甚,朝廷已經有所重視,且如今北洋勢頭正盛,袁宮保為了擴張實力廣值親信,對有功勞的屬下酬功以爵也是題中應有之義,那個許蘭洲不就是他提前在黑龍江布下的一子嗎?這是武備,再來一個文官做督軍省長,文治武備就都齊活了。孫兒這麼想您老人家覺得有沒有點道理?”
卓立仁的姥爺聽了這些話雖然覺得有些匪夷所思,卻不能不承認外孫子說的确實有道理,先點點頭再搖搖頭:“你要說的還不止這些吧?都說說看,咱們爺倆今天就把話都唠透,也好讓姥爺看看你這個小家夥到底有幾斤幾兩!還有啊,你就真的那麼看好這個巴英額?”
“嘿嘿嘿!那孫兒可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正好孫兒還想着請您老人家幫着琢磨琢磨這個事情,看看孫兒想的靠譜不靠譜。姥爺,孫兒是這麼想的,先不說剛才的那個事是真是假,就說這個巴英額,孫兒覺得也不能小看了他。雖然他不過就是一個粗鄙武夫,粗狂驕疏剛愎自用,自然難堪大用,可是姥爺您想想啊,現在是太平年景,這些武夫自然沒什麼關礙,真要是說起來他都抵不過您老人家的一張條子。可是您就敢說以後會一直這麼太平?如果将來有一天世道變了,天下大亂怎麼辦?到了那個時候這些手裡拿着刀把子的武夫就成了要人命的屠夫了,就跟當初這個巴英額的那隊騎兵一樣,人命對他們來說就是功勞就是賞錢,您還能指望着這幫兵痞不去殺良冒功?别人的事咱們不管,就說咱們家吧,孫兒說一句打嘴的話,您老人家現在這麼健康硬朗自然無事,有一天您老人家不在了咋辦?就憑着我那兩個舅舅?您覺得他們能在亂世裡邊安身立命獨善其身?”
卓立仁停下來歇歇嘴,也讓姥爺有一個琢磨的時間。要不說知子莫若父呢!最了解自己這兩個舅舅的當然是他們的親爹了,老爺子太知道自己這兩個兒子的德性了,連個秀才都考不上,既不懂經營之道,又不肯屈身務農,别說是亂世,就是現在這樣的太平時光,沒有了自己這個花甲之年的老人管理操持家務,要是光依靠他們倆恐怕這個家早就敗了。想到這裡老爺子不由得長歎一聲,唉!恐怕還真讓自己的大外孫子給說着了,可是又能怎麼辦呢?老頭擡頭直勾勾盯着外孫子看,也不說話,卓立仁就明白了,這老爺子有點抹不開面子開口,心裡也覺得好笑,臉上卻不敢流露出來,還得闆着小臉做出來一幅一本正經的樣子,繼續往下說。
“姥爺,您老人家以前也說過,晴天打傘飽帶幹糧,孫兒覺得就是這個意思,何不從現在就與這些武夫交好,于姥爺而言是折節下士提攜後輩,日後必為仕林美談,與子孫後代可能就是植恩培德趨吉避兇!要是按照咱們旗人規矩來講姥爺還是他們的主子,不過就是給他一個好臉色,或者幾句話的事就能幫助他站穩腳跟甚至再進一步,必能讓這粗鄙武夫感恩戴德死心塌地,又為後世子孫廣種福田遠災避禍,何樂而不為之?還請姥爺三思!”
說完了這些話卓立仁又停下來不說話了,就那麼看着姥爺在那滿臉的糾結矛盾,讓一個讀了一輩子的聖賢書,無比清高自傲的文化人,在滿人裡面地位還是較為尊崇的'主子爺'去對一個讓他半拉眼睛都看不上的粗鄙武夫示好,實在是太難為這老爺子了!卓立仁當然明白,可是他沒辦法,隻有寄希望于老爺子的舔犢之情愛子心切了,這玩意實在勉強不來。
好半天卓立仁的姥爺才舒展開臉上的陰霾之氣,看了看外孫子,示意他繼續說。卓立仁知道姥爺這是想明白了,他覺得還得再給姥爺加點料,讓姥爺别再放不下他那點讀書人的自尊和驕傲:“姥爺,除了兩個舅舅,您老人家最疼我了是吧?不過孫兒不知道您是真疼我還是就那麼回事呢?”卓立仁說完了這些話就知道姥爺肯定得生氣,他也不給姥爺發脾氣的功夫,自己接茬往下說:“您老人家要是真疼孫兒,那今天孫兒想跟您老求個情,不知道您老能不能答應?”
剛剛還要發怒打人的老頭一下子就想明白了,這個小兔崽子是擱這繞自己呢,連激将法都出來了,老頭想明白了就不生氣了也不着急了,你不是有事求我嗎?現在咱們爺倆倒看看是誰着急。老爺子翹起來二郎腿,從桌子上端起茶碗自顧自的喝上了。卓立仁知道姥爺疼自己,幹脆耍起二皮臉的勁頭,嬉皮笑臉的湊到姥爺身邊:“姥爺,行不行的您老倒是給句話啊?”。
老頭還是不吭聲,臉上一幅站幹河岸看熱鬧的樣子,不說行也不說不行,那意思就是你先說說看吧,行不行的再說。卓立仁就繃不住了,隻好實話實說了:“姥爺,我現在還小,不過我師傅說了,再過五年,我就能有回鄉為官之運,所以孫兒想求姥爺一件事,您能不能在這幾年裡幫助孫兒做些準備,以便孫兒将來做事能夠容易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