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霖偏開腦袋，目光從眼前人如霜般的銀色眸子上略過，微微動了動手指，嘗試着擺脫鉗制住自己全身上下的青色手臂。

“阿塵，幫個忙呗。”

她掙紮半天無果，重新看向站在原地，看似毫無感觸的湛廿塵，尴尬開口。

此刻她正被五花大綁地吊在空中，全身上下被青色手臂緊緊包裹成繭蛹的形狀，隻留下個腦袋漏在外面左右晃動着，與笨重的身軀形成鮮明的對比，看起來滑稽又可笑。

“好。”

受到沈霖控制的湛廿塵自然無法違抗她的命令，他輕輕揮手，紫色妖力從指尖躍出，飄飄搖搖地朝着沈霖飛去。

沈霖望着那妖力朝自己而來，将它移動的全過程盡收眼底，望着那小小的紫光蹦蹦跳跳，她莫名地體會到幾分溫柔的親近感。

青琏已死，沈霖身上的那些約束自然算不上什麼，紫色妖力忽閃忽閃地落到那些青色手臂身上，随着一聲爆炸聲，瞬間就将這些東西粉碎地幹幹淨淨。

它們還很貼心地圍在沈霖周身，落下的那些髒東西，絲毫都沒碰到她。

這小心翼翼的模樣讓沈霖感到有些新奇，還來不及反應，突然頭重腳輕，身體被巨大的引力拖拽着，猛地就朝着濕潤的泥土地面撲去。

隻是，想象中的劇烈痛感并沒有襲來，沈霖全身上下洋溢着一種輕飄飄的感覺，紫色光暈在她周圍緩緩聚集起來，帶着她慢慢下浮。

足尖觸碰到地面的一瞬，沈霖渾身才有了實感。

紫色光暈漸漸消退，朝着另一處飛去，她移開眸子順着光暈離開的方向瞥去，目光落到呆立在旁側的湛廿塵身上，她眸子微顫，瞬間怔住。

紫袍少年左臂早就被鮮血糊滿，破碎的布料與傷口死死粘黏在一起，血肉模糊，看起來可怖猙獰。

血順着手臂流到指節分明的手上，在青筋凸起的地方蜿蜒留下痕迹，最後順着指縫一滴滴砸落到地上，在他站立的地方留下灘觸目驚心的紅。

熟悉的傷痕與剛剛幻境之中的漸漸重合，沈霖目光重新放到對方臉上，這才注意到他的面色帶上些不正常的蒼白，眼底還隐隐約約透出青灰。

原本桀骜不馴的少年，此刻多了幾分頹然的疲憊感。

他的目光仍是受到控制後的空洞木然，像是喪失了所有情緒。

銀眸之下，隻有毫不掩飾的聽話與順從。

沈霖皺皺眉，有些奇怪，這副乖順的模樣，倒是和之前受她控制的時候不太相同。

如今的湛廿塵，倒像是完全失去了自己的意識，完全臣服于她。

不應該啊……

沈霖輕輕搖頭，再次将目光落到那肩膀傷口處，試探着開口：“阿塵，你的傷是從哪來的？”

她盯着湛廿塵那張好看的臉，有些忐忑，按照她原本的性格，定然不會老實告訴她。

面前的少年沒有半分猶豫，微微張了張唇，聲音純粹得如山間清泉：“來時跑得太急，不小心被掉落的山石砸到。”

坦坦蕩蕩的語氣讓沈霖瞳仁微顫，霎那間頓住。

怎麼可能？

修煉許久的人或妖，早就将天地精氣提煉得純粹無質，超脫肉身桎梏，自身周圍也有層看不見的自然靈氣保護着，縱然靈力再微弱，也斷不會因一塊普通的山石受傷。

莫不是在诓她？

沈霖眸中染上狐疑，看着湛廿塵的眼神也越來越古怪。

“剛剛感知到那怪物的氣息，和——”

“你的氣息。”

“就立刻趕過來了。”

恰巧一陣山風拂來，将少年直白的話帶到耳側，順着靈魂漂流，猛地砸入心底，陣陣漣漪在沈霖心中泛起，失控地蔓延了一層又一層。

所謂妖契，隻是能根據她的指令辦事，可并沒有非要保護她的強制要求。

也就是說，這是出于湛廿塵自己的意志。

意識到這點，她将目光從那雙空洞的銀眸上移開，掩下眸中情緒，難看地扯出一抹笑。

枯黃桐葉随清風從她面前拂過，再次看向對方時，她已然換上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樣：“那，可真是謝謝你了。”

像是要去掩飾什麼，她偏了偏視線，像是想到什麼般，猛地擡起手，半開玩笑道：“對了，你之前是不是來過這？”

望着對方仍舊是呆愣愣的模樣，對她的話還有些疑惑，沈霖匆匆拉起他的手，想要帶他去剛剛幻境之中看到的地方。

還未來得及起步，她卻突然蜷曲着身體半蹲下來，渾身都傳來難言的刺痛感，嗡嗡的響聲不知是在大腦還是耳中久久萦繞着，讓她的精神有些恍惚。

“警告，警告，還請宿主趕緊完成任務！！”

“檢測出任務目标對您産生異樣感情，還請宿主注意，這并不是您該停留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