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聞言歪頭,看着鏡中自己的模樣出神,許久才答:“為什麼喜歡你嗎?實話講我也說不清……但硬要說出個原因,大概是因為你骨子裡的那種澎湃的生命力吧。”
“與我這輩子所見過的其他人不同,你自由,溫暖,又不似太陽那般灼熱……嗯,那種感覺,就像是盛放的錦葵花,僅僅是遠遠看着,都會讓人從心底裡生出一股由衷的幸福。”
“可是,我并沒有你想象中的那樣好。”我忍不住歎氣:“而且,我也有喜歡的人了,就是我給你描述過無數次的那個人。或許很可笑……但隔着萬千的荒謬與不可能,我還是無可救藥地喜歡他。”
說到這裡我不自覺攥住衣擺,決定還是坦白:“山茶公主,我很感謝你的喜歡,但對我來說,你是我獨一無二,不可替代的摯友。”
“我也一樣。”她笑:“對我來說,你也是獨一無二,不可替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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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正是山茶公主出嫁的日子,也是我這個漫長的,持續了一整個春天的任務的最後一天。
她很早就起床梳妝打扮,等我見到她時,她已身着一襲繡工精巧的紅衣華服,頭上绾着繁複的發髻,各種步搖,珠钗點綴其上,襯着柔媚妝容,美得不可方物。
她去拜别父母親人,空曠的大殿中遙遙坐在高台上的粟之國大名默然颔首一言不發,用手帕抹眼淚的大名夫人小聲啜泣。山茶公主依禮起身,領着一衆侍女出了内殿,就要踏上儀仗華麗的車駕,而變故就在此時發生。
有人倉皇跑來,滿目驚恐:“敵人襲擊!敵人襲擊!”
原本正襟危坐的粟之國大名霍然起身:“襲擊?敵人有多少?是哪個國家的?”
他搖頭:“具體人數不詳……進攻主力像是傀儡……不過隻看傀儡數量,初判敵人至少有數百名忍者參戰。至于是哪個國家的,因為襲擊是突然發生的,我們也沒有頭緒……”
大名面色黑得難看,我見狀自告奮勇:“大名大人,讓我去看看吧。如果對方是忍者的話,讓士兵們迎敵就沒什麼意義了。”
他聽了猶豫一瞬,便揮揮手:“好,拜托你了,宇智波錦葵。隻要能化解這場襲擊,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
我随便應了,回首正好對上山茶公主擔憂的目光,于是朝她笑笑以作安撫,随即便毫不猶豫地瞬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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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奔襲,情況竟然遠遠比我想象中的糟糕。鋪天蓋地的傀儡大軍在城中肆意殺戮,待我趕到時,原本祥和繁榮的城鎮已是火光沖天,滿目瘡痍。而待我更進一步時——
……血。
濺在臉上的,是血。
好多、好多的血。
鮮紅的,溫熱的,粘稠的,帶着刺鼻腥氣的,血。
血從無數倒下的屍體中流出,蔓延鋪陳,積聚成溪,交彙成河,在閃電般的劍影刀光中流淌,翻湧。
凄厲至極的慘叫,怨天恨地的斥罵,胡言亂語的詛咒……
所有人,奔跑的,站立的,爬行的,躺倒的,半跪的,癱坐的……所有人都在呐喊,仿佛消亡前最後的長鳴。
這就是……戰争。
是成百上千人,蝼蟻般的死亡。
是鮮活的生命,被迫永遠終止在屠刀落下的那一秒。
這是……地獄。
有濕涼的液體自眼眶滑落,我恍惚間出現了幻覺,竟看見四歲的鼬孤零零站在一片屍山血海中,面上帶着完全不符合年紀的悲憫神情。
我好像明白了。
你曾經的夢想,曾經的執念,以及——曾經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