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如此類,殷白還聽到了很多,總之,任何不詳不幸的事,都與陸望有關,他是一切不幸的源頭,他是怪胎,也是承載小鎮人民怨氣的器皿。
這個鎮子太小,小到人們的怨氣與不甘無處發洩,竟然隻能發洩到一個未成年的少年身上,殷白覺得實在荒謬。
“那陸望你就坐在這,有什麼事找我幫忙,我一定會來的哦。”于嬌嬌笑眯眯的。
說完,她便轉身離去,經過殷白的課桌時,殷白看見她原本彎起的嘴角耷拉了下來,面上肌肉抽動,不斷在校服上擦拭着挽過陸望手臂的那隻手,眼中滿是嫌棄。
然而在看到殷白的那一刻,她先是一愣,很快便反應過來,面上的表情再次發生了變化,由嫌棄轉為了不屑,她朝着殷白冷哼一聲,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殷白瞬間便反應過來了,看來這于嬌嬌剛才并不是不懂他使得眼色,而是刻意為之。
她其實也是厭惡陸望的,隻是她為什麼又要裝出一副關心他的模樣呢?殷白實在不明白。
*
一天的課程結束,同學們都三三兩兩結伴回家,教室裡殷白還磨磨蹭蹭的不想回去。
一想到家裡那兩個像紙紮人一樣的父母,他就覺得有些不寒而栗。
夕陽的餘晖落在教室裡,眼見着時針來到了晚上六點,殷白意識到不能再磨蹭了,在不回家可能會引起那對夫妻的懷疑,他迅速将課本收拾好,準備離開時,卻看見了窗外的陸望。
此時的陸望正陰沉沉的站在窗外,夕陽落在他身上,教室的地面上出現了他被拉長的高大身影,他就那樣站在窗外,黑色的雙眸緊緊盯着殷白,臉側猙獰的傷疤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十分怪異。
這樣熱切的眼神讓殷白心中一驚,他往後退了一步,二人眼神相對,半晌無言,還是殷白先開口:
“陸望,這麼晚了,你怎麼還在學校?”
陸望沒說話,隻是往後退了幾步,低下頭,兩隻大手垂落在兩側,一副陰暗的模樣。
殷白有些虛,他不知道原身曾經有沒有對陸望施暴過,但閑言碎語肯定說了不少,他今天這樣陰恻恻的,不會是來報複他的吧。
眼下學校也沒幾個人,整個走廊也是空空如也,他如果要下手,應該非常容易得手…等等,陸望不會也是此次參加遊戲的亡魂吧!
是啊,他隻顧着關心陸望凄慘的身世,卻自動無視了遊戲的規矩,現在所有在這個世界的人物都有可能是亡魂,更何況在他看到陸望時,腦中根本沒有關于陸望的任何信息。
這太奇怪了。
殷白心中頓時警鈴大作,越想越不對勁,臉色瞬間煞白,而就在此時,窗外的陸望也終于動了。
他擡起腳,轉身站在教室門口,堵住了去路,陸望的頭發遮住了他的雙眼
殷白看不真切他的表情,隻覺得自己一顆心都要從嗓子眼裡跳出來了,腦子裡隻有一個字:跑!
殷白環顧了一下四周,最終目光落在了窗戶上。
那裡被打開了一條縫隙,窗戶并沒有上鎖,他可以選擇離大門口稍遠一點的窗戶,這樣他就能從窗戶外逃出去…
這樣想着,他确實也這樣做了,他趁陸望還站在原地時,他猛的竄出去,踩着椅子往窗台上爬,然後“唰”的一聲打開了窗戶,背起書包就跳了出去。
果然,陸望還傻站在那裡,等他反應過來時,殷白已經跑出一段距離,馬上就要左拐下樓了。
看着殷白逃跑的背影,陸望皺了皺眉,眼中閃過一絲不解,随即深吸一口氣,擡起手猛的将教室門關上,大步流星跟的上了殷白。
陸望本就比同齡人生得高大壯碩,步伐邁的又大又快,殷白哪裡是他的對手,剛下一層樓,便被更快的陸望堵住了去路。
二人劇烈的喘息在樓梯間回檔,殷白跑的面色通紅,說話都直喘氣,他不善的看着陸望,直接問道:
“你到底什麼意思?”
陸望直勾勾的看着殷白,見他喘息陣陣,那雙黑色的眼中多了些别的情緒,他緩緩擡起手,想要撥開殷白被汗液浸濕的額發,不想卻被殷白一把攥住了手腕。
殷白并不知道眼前的陸望究竟是不是亡魂,隻是他這樣怪異的表現與動作,很難不讓人懷疑他對自己有敵意。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他不想死,既如此,那就别怪他了。
殷白顫顫巍巍伸出另一隻手猛的掐住了陸望的脖頸,随即松開了攥住陸望手腕的那隻手,兩隻手狠狠将陸望的脖頸掐着,一時之間二人的姿勢竟然反了過來。
陸望此時被殷白掐住脖子,脊背貼牆,他的面色因為缺氧微微泛紅。
殷白沒有對誰動過手,更何況是親手結束别人的性命,他身上已被汗水浸透,看着陸望劇烈喘息的模樣,他的雙手頓時無力,竟然慢慢松了,他立即便明白是自己狠不下心,下不了手。
殷白再一次在心裡暗暗唾棄自己是個慫貨。
就在他猶豫之際,陸望一隻手突然放在了他的腰上,灼熱的觸覺讓殷白立即回過神,擡起眼,便看見他黑色的眸子裡閃爍着意味不明的情緒。
下一瞬,他便覺得天旋地轉,二人的姿勢再次發生改變,這次是陸望居高臨下的看着他,那隻手甚至還沒從殷白腰上離開。
“為什麼要跑?”陸望終于說話了。
他目光低垂,落在殷白抖得像篩糠一樣的雙手上,語氣淡淡:“剛才,你是想殺了我嗎?”
沒想到陸望竟然這樣直接,殷白愣了。
陸望沉默片刻,突然拿起殷白雙手,将它們放在了自己的脖頸上,沒有被燒傷的半張臉上绯紅一片,殷白聽見他說:
“可以的,再用點力也沒關系。”
因為缺氧帶來的瀕死感,以及朦胧時看見的那張因為害怕而蒼白的那張臉,讓他整個人都愉悅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