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第二日，三月春末的最後一天，夏城的晚上依舊很冷，等到了半夜，還難得的刮了風，将通風口的風扇吹得直打轉，吱呀吱呀的叫個不停。

蘇念一整晚都沒有睡好，醒來時，隻覺得自己的手腳都是冰的。

他吸了吸鼻涕，稍微動了動，肚子立刻傳來一陣灼燒的熱意，提醒着蘇念，他已經一天一夜沒有進食任何東西了。

蘇念看了眼門口，歎了口氣，用頭抵着牆，再度試圖站起來。

這一次站起來要比昨天難多了，饑餓讓他的力氣變少，昨天折騰了這麼久，也讓邊界處擦出了血痕，昨天還沒覺得疼，今天就開始慢慢湧上來了。

還好他睡前就在架子附近，借用手跟架子的位置，沒幾下就到了那塊地方，又開始磨起來。

經過昨天，蘇念今天算是找到了角度，雖然休息的次數變多了，但經過一整個早上的努力，他居然也磨掉了一根。

這讓蘇念看到了一點希望，連忙更加賣力的摩擦起來。

但這份幹勁，很快就因為饑餓頹敗了下去。

别墅裡的人似乎真把蘇念給忘了，早上跟中午都沒有來送飯。

蘇念如今正是長身體的年級，别看身型單薄，每頓也是要吃兩三碗飯才能飽的。

就在他餓得有些眼暈時，門外終于傳來了腳步聲，蘇念一驚，連忙停下動作，蹲坐下來，遮住剛剛磨斷的那根尼龍捆帶。

門外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最後停到了鐵門前，随着鑰匙轉動鎖眼的聲音響起，門終于被人打開了。

來人是負責打掃别墅的陳姨，她是幾個月前剛來的，與蘇念不算熟稔，接觸到蘇念的視線，她下意識地脖子一縮，有些害怕的樣子，看來昨天蘇念發瘋要跑出去的模樣，給她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陰影。

陳姨甚至都沒踏進這間雜物間，有些小心地端了碗水從門口伸進來，說道：“蘇念少爺，這，這個是夫人吩咐的，您，您可别怨我，我就是個打工人……”

她放下那碗水之後就想将門關上，蘇念連忙叫住了她。

“等一下，陳姨，這裡沒有被子，晚上會有風從通風口進來，能幫我拿床被子過來嗎？”

蘇念的聲音因為太長時間沒有進食，加上有點感冒，聲音有些沙啞，但依舊沒改那股軟乎的味道。

陳姨關門的動作頓住了，她探過頭來，打量了蘇念一眼，見到蘇念腳腕上流血腫脹的小腿肚，與現在這幅滾了身泥的樣子，眼中閃過一點不忍。

她家裡也有個孩子跟蘇念差不多大。

陳姨遲疑了一會兒，才小聲說道：“蘇念少爺，這個我要去請示一下夫人……”

這對蘇念來說已經是意外之喜了，他禮貌地道謝：“好的，非常感謝。”

陳姨心裡原本的害怕在這一句話裡散了個幹淨，她歎了口氣，将那碗水又往裡放了放，輕輕關上了門。

鐵門咔嗒一聲重新上了鎖，雜物間又昏暗了下來，腳步聲也逐漸遠去。

蘇念看着那碗水有些沉默。

蘇父蘇母大概是怕他有力氣鬧，加上距離他生日也沒幾天，所以特意隻給他送了水來，維持住基本的生機就行。

他歎了口氣，心裡一時說不上什麼心情，隻能慢慢的挪過去，艱難地彎下腰喝水。

因為沒試過這樣喝水，蘇念嘗試了許久，才把這一碗水喝完了。

肚子并沒有因為喝了水而感到舒服多少，反而因為沒有填飽，顯得更餓了。

蘇念又慢慢地挪了回去，休息了會兒，重新磨蹭起手上的尼龍繩捆帶。

這一個下午跟晚上，陳姨都沒有再來。

雖然蘇念早就知道蘇父蘇母冷血，但心情還是難免低落下去，甚至開始擔憂起陳姨來。

第二天晚上倒是沒有刮風了，隻是半夜依舊很冷，蘇念努力将自己縮成一團才勉強睡了過去，醒來時，不出意料的，他的感冒加重了。

下午時，門外再次傳來了腳步聲，蘇念趕緊将磨下來的尼龍繩捆帶壓住。

這一次來的不止有陳姨，還有一名中年男人。

陳姨像是被罵過了，神情有些蔫兒。

中年男人目光冷厲，對陳姨說道：“進去，給蘇念少爺喂水。”

陳姨縮着脖子喏喏應了，拿着壺水走了進來，将地上的碗拿起來，小心地用水将碗内的灰塵沖掉，重新倒了碗，走到蘇念面前給蘇念喂水。

蘇念乖乖地喝完，趁着陳姨倒水的空擋，小聲的說了聲“對不起”。

陳姨動作沒停，輕歎了聲，沒有說話。

等一壺水喂完，兩人就收拾着走了，鐵門再次重新關上。

蘇念心裡充滿了愧疚，但還是努力讓自己站起來，開始磨最後兩根尼龍繩捆帶

這是蘇念被關的第三天，長時間沒有攝入營養讓他的力氣跟精神狀态都變得很差，經常隻動一會兒就精疲力盡。

他從下午磨到晚上，終于又斷了一根，他累得很，早早就睡着了。

第四天，夏城下了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