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笙開門見山,言明她對拜入歸雲門前的事印象全無,希望對方能如實相告。
微生憂和也不藏着掖着,以章州數十年前的曆史為引,将原委逐一道來。
相傳五十年前,梁國遺民由茂州西下,于章州邊境作惡,謊稱有緻富發家之道,誘使章州人舉家奔赴。而那處魔物早已将梁國遺民悉數殘害,硬是靠吃人骨血修煉壯大為禍一方。
彼時落霞閣傳承數百年,轄領全州守護百姓安甯。閣主未盡除魔衛民一則。直至大批民衆不堪魔物侵擾向昭都請願嚴懲閣主、解決魔物危機,否則他們定綁了無能的閣主扔去喂魔物,之後脫離昭國自立門戶。
此前昭國雖已将章州納入版圖,卻未完全得到當地百姓認可。獲得情報後昭都遣重霄門精英去往章州為民除害,将魔物打回境外。閣主在逃亡途中死去,此後章州落霞閣徹底聽命昭國。
不過魔物狡猾,背靠冥阙養精蓄銳多年,時常侵犯邊界。冥阙聯通人間與魔域,魔氣沖天,靈氣稀薄,常人不可久待,但魔物不受影響,愈發兇殘難纏。重霄門無法根除,隻能布下結界防止民衆誤入魔窟。每年十月夕照湖枯水期,通往梁城的路顯現,落霞閣必會加固結界,同時勸阻聽信讒言欲去梁城之人。
七年前,章州。
連笙随其父母受邀加固章州邊境結界。不曾想一對夫妻聽信謠言,認定去梁城能大富大貴,于是帶着兒子溜進結界。連笙父母俠義心腸,為救這一家子搭進去兩條命。小連笙知道父母去向後,躲過守衛進入梁城。好在她沒遇到魔物,而那對夫妻僥幸存活的兒子。
落霞閣察覺連笙失蹤,微生憂和自告奮勇,孤身将兩個孩子帶回。男孩隻是受點驚吓,并無大礙。可小連笙一直昏迷,醒來也喪失全部記憶,檢查發現她魂魄缺失。
微生憂和出示落霞閣的玉牌證明身份。連笙認出玉牌的樣式,是落霞閣無疑。
她信了他的話,但對章州梁城興緻有缺。她更關心眼前發生的事情。
“敢問前輩,既已預見賈家之亂,為何不直接告發他們?讓賈家衆人生活在魔物手下,實屬不妥。”
連笙想起他們初見時,微生憂和對賈家的事已有耳聞。
他明知危險存在卻又隔岸觀火,不拯救水深火熱的賈家人。
如果不是賈宿安差點威脅到旁人性命,他也許仍不會出手。
連笙與微生憂和交過手。因此,她敢斷言初期勢頭最盛的賈宿安不敵他手。
她不認為微生憂和危險,隻是不理解。
不該是能力越大,責任越大嗎?
“人各有命,豈是我能輕易幹涉的?況且連道友智勇雙全,魔物不是你們的對手。”
哪來的信心?連笙沒問出口。
當初連笙帶着一堆人打一個臭老頭,拆屋毀地,簡直是翻了天,依然處于劣勢,這人從哪看出來她們有本事對付賈宿安?
“前輩真名為微生憂和?”
玉牌上清清楚楚寫着微生憂和的大名。
“衛黎”攤牌,不打算隐瞞:“沒錯。行走江湖,用假名可省去許多不必要的麻煩。連道友不必拘禮,稱呼我微生憂和或者微生,都可。”
眼前人笑語盈盈,似乎心情不錯。
雖然不知道他因何高興,但連笙還是回以微笑,以示禮貌。
“前輩叫我連笙就好。對了,前輩和玄晖很熟嗎?他是臨星宮的人,來峻州作甚?”
她記得前天夜裡的黑衣人。
微生憂和躲開對方的眼神,詫異道:“臨星宮?”
瞧見連笙求知若渴的表情,他不忍撒謊,也不好背刺玄晖,思慮片刻:“許是在外遊曆吧。年輕人願意走出門派增長見識,挺好。”
連笙不傻,不會輕易被微生憂和三言兩語糊弄。既然他不說,待會直接去問本人。
若玄晖不肯說實話,定是心裡有鬼。他不曾将玉牌示人,看身手也不似出自臨星宮。
連笙心存餘慮。
臨星宮在她們行程反方向,去茂州息風教倒可以走這邊。
外出遊曆的臨星宮弟子,興風作浪的息風教教衆,兩種身份天差地别。
保險起見,之後還得通知師妹一聲,讓她注意提防一下。
連笙見他們二人在賈家相處還算融洽,本該為師妹結交新朋友高興。現在想來,得為師妹捏把汗了。
“話說連道友十月是否有空暇?每年十月是梁城結界最脆弱的時候,可趁此機會尋回魂魄,屆時我在落霞閣也能幫上些忙。”
他補上一句:“外界傳聞梁城魔物兇險,多是為哄騙幼兒聽話,道友不必過度擔憂。有我在,定能護你周全。”
男人淺笑着,連笙不在意。
“那便多謝前輩。我們到時再聯系吧。”連笙回過神,餘光瞥見朱子曦和世容,草草結束此次交談。
她對親人印象全無,原是期待有朝一日能了解自己父母的為人與過往的,遭逢賈家一事,連笙對親情略生畏懼。
有賈宿安和賈全這種父親可真是家門不幸。
窗外的雨終于停息,他們聊的時間太久。師妹的首次曆練圓滿完成,當務之急是趕回門派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