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師姐的夢與我有何幹系?”
她想知道在連笙夢中,她是“映霜”還是“朱子曦”。
“我見到師妹渾身鮮血,念及世間許多不舍的人和事。我貪戀凡塵,師妹會取笑我麼?”
連笙眼眸明如晚星。卻令朱子曦察覺一絲迥異。
魂魄歸位,如今的連笙更人性化,并不像之前一樣無欲無求。
“看來師姐是被我的血喚醒。早知如此,就讓蕭師兄流點血喚醒師姐,省得他整日愁眉苦臉的,三天兩頭訓我話。”
既然連笙沒有發現她是“朱子曦”,她懈怠下來,開起玩笑。
“假如是你蕭師兄來,我倒要懷疑對方虛實。唯有師妹,我才能全身心信任。”
連笙輕撫朱子曦鬓邊的碎發:“隻是眼前的你。”
“靈魂歸位,恍如新生。師妹将原來呆闆的連師姐忘了吧。”
扔下一句話,不等朱子曦細品,她已起身離去。
朱子曦自是清楚,有無全部魂魄的連笙幾乎是兩個人。不然原書裡,她不至于那麼在意鳴鹿宗,對他人生愛恨。
這是否意味着,朱子曦可重新結識連笙,以另一個身份?
*
臨别前,文苑楓成功邀請衆人參加餞别晚宴。
她記性不錯,将朱子曦與玄晖、符順二人安排在一邊。自己則坐在陶書萱一旁,仍在同微生憂和置氣。
朱子曦埋頭吃飯,暗歎陶書萱廚藝過人。
桌上舉杯觥籌,其樂融融,讓朱子曦有一種除夕夜一家人吃團圓飯的感覺。
更幸福的是,她偏愛清蒸鲈魚,無人與她争食,那條魚幾乎全入一人腹中。
剛開始有些拘束,朱子曦沒有夾取太多,連笙見她望着鲈魚兩眼放光,于是整盤挪至面前。其他人并無異議,這道菜本就是陶書萱專為朱子曦準備。
與鲈魚“雙向奔赴”後,朱子曦眼中隻有一道菜。
她從來如此,一旦心有所屬,便會全身心寄予此物。
茶飽飯足後,郭白和文苑楓收拾餐桌、刷盤子,陶書萱不知何時與連笙熟絡起來,談起了悄悄話。
朱子曦陪蕭景聞走在她們身後,幽怨道:“連師姐人緣真好呢,才醒來沒幾天即可和落霞閣弟子這般親密。”
“連笙待人誠心實意,自然能得他人同等對待。”蕭景聞以為朱子曦因連笙冷落她而介懷。
“我待人也很真誠啊。”朱子曦小聲嘀咕。
她想,落霞閣與歸雲門不同。
這裡的人不認識映霜,不會先入為主地敵視朱子曦。
憑借微生憂和的關系,還有她勇闖梁城的偉績,在章州人心底留下了極佳的印象。
可是過幾日回去歸雲門,一切重回起點,她依然是遭門派衆人不待見的存在。
但大多數弟子到一定年紀能夠下山,過普通人的生活。
朱子曦有機會離開。她希望退隐江湖,去一個無人知曉她過往的地方,安度餘生。
确認目标,朱子曦充滿幹勁。
*
第二天,晴空萬裡。
文苑楓背着行囊,早早在渡口等候朱子曦他們。
“喏,陶師姐給你的。”
她塞給朱子曦一隻陶瓷小鳥吊墜。是長尾青雀的模樣,正欲展翅高飛、遨遊世間。
“陶師姐今日無暇親自為你送别,特意囑咐我将這個交給你。她從連笙那打聽來你喜歡長尾青雀,親手燒制的。”
朱子曦感動得一塌糊塗。
陶書萱竟然送禮物給她。要知道,她們結識不過一周!
驚喜之情溢于言表,她最終吐出兩個字:“謝謝。”
她左右賞閱,然後小心收起,生怕磕着碰着了。
“沿景江順流而下,不消三日,即能返回峻州。”郭白告訴她們。
一行人裡,除蕭景聞外,其他人或多或少有傷在身,不适合用法術趕路,決定結伴乘船返回峻州和葵州。
郭白轉頭警告文苑楓:“到葵州要多花些時日,你别闖禍。”
“哼,我怎麼可能闖禍,練你的劍去吧,可不要來年跑到昭都丢人現眼了。”文苑楓竄上客船,朝郭白扮鬼臉。
雖是幾人同行,朱子曦十分安分,每天吃吃睡睡,度過這段枯燥的日子。
璎已沉默多時。
二人心有隔閡,有意避着對方,誰都不肯先開口。
一方面,朱子曦疑慮璎的真實身份,她怕璎是映霜,自己鸠占鵲巢總要付出代價;另一方面,她不滿璎在馮浩歌眼皮子底下跑出來用這副身體彈琴。
那人絕對不是心系連笙而為之。璎癡迷琴音,隻為心中欲念讓她暴露在危險中。
可璎若是真映霜,朱子曦無權抱怨。
船身搖晃,寒涼的江風使人清醒,忘卻部分煩憂。
師兄師姐期待将異地趣事告與同門好友,反複确定購置的紀念品名單,不叫牽挂已久的朋友失望。
對于目的地歸雲門,朱子曦惶恐不安。
映霜才是歸雲門弟子,連笙的直系小師妹。
賈家密室遇險時,她突然能與賈宿安抗衡,想必是璎首次附身。
當時她中了迷藥,精神恍惚,未能察覺異常。那麼今後,這具身體能否歸于她的掌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