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不是沒有!”
“翁道川都涼60年了!”
“翁晨!!”
在兩隻蟲子的争吵當中,奧修維德默默退出了手工室,樓上的胖墩兒快要叫他過去為食了,而此時雌蟲覺得:他就該在一開始的時候直接去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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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完胖墩兒後,奧修維德像往常一樣站在保溫箱旁看雛鳥拆房子,他不敢出門,怕遇到另外兩隻蟲子,隻能躲在這兒等翁晨鬧完了再去問問情況,卻沒想到在胖墩兒把鳥窩拆到一半的時候,翁晨主動找過來了。
“你給它換保溫箱了?”翁晨站在奧修維德身邊看了一會兒雛鳥的熟練度,點頭說:“确實比幾個月前快多了。”
雄蟲的表情很平靜,就好像剛剛那個跟裘博恩無理取鬧的蟲子不是他一樣,奧修維德試探性地出聲:“裘博恩……”
“你想怎麼叫就怎麼叫吧。”翁晨嘟囔了一句,“反正挨打的就隻有我一個。”
“他打你了?”
“沒有。”翁晨轉臉看着奧修維德,說:“他叫我滾。”
奧修維德實在沒忍住,笑了。
“你能别幸災樂禍嗎?”
“我沒忍住。”奧修維德隻好捂嘴,确定自己不再笑了以後才放下,和翁晨說起正事:“米斯特跟我說‘根’的事了。”
“有什麼想法嗎?”
“被‘中樞’标記,到底是什麼感覺?”
“他跟你說‘光腦’的概念了嗎?”
“他說你和他們就像是‘光腦’和‘光端’。”
翁晨點頭:“就是這麼回事。”
“他們是你的意識延申?”
“他們和我會形成‘共享’。”翁晨突然上前把保溫箱打開,抓住了正在用鳥喙和爪子拆窩的胖墩兒,把它從箱子裡拿了出來,如今的雛鳥已經長到了蘋果大小,剛好能被翁晨的兩隻手包裹,它從掌縫間探出腦袋,看到翁晨時辨認了很久才認出雄蟲,但看到奧修維德後卻立刻把他認出來了,“仔細看好了,奧斯。”
翁晨伸出自己的一根手指,上面有一條黑色的絲線從他的指尖鑽了出來,就這樣飄飄悠悠地鑽進了胖墩兒的腦子,雛鳥在前一秒還一副是非不知的傻樣,下一秒卻完全安靜了下來,它扭過頭,重新把目光落在了翁晨的身上,直到翁晨把它放回保溫箱都沒再多活動一下。
“這就是标記?”
“它跟我共享了生命,我了解了它的一切。”翁晨關嚴保溫箱,重新後退到奧修維德身邊,“這就是父親們害怕的事:我把自己的一部分精神力留在了他們的精神世界裡,這樣一來,我也能夠像有智族們那樣讀取他們的記憶和思想了。那些最肮髒、龌龊的東西,在我的精神之下無處遁形,他們所有不為人知的秘密,從我标記他們的那一刻起,包括之後每一次我想讀取的時候,它們都會被翻出來,讓我能仔仔細細地看個遍,無論他們是否願意。
“我的兄弟們同樣害怕我,但我從來沒告訴過他們我是怎麼了解到的。這些标記都發生在他們剛剛出生的時候,所以我能很輕易地遮掩住他們的記憶,隻要沒有人說出真相,他們就永遠都不會知道我這個當哥哥的對他們正在做着多麼惡心的事。弟弟們怕我的大部分原因是來自父輩的影響,還有一些是我這些年來的行徑給他們帶來的麻煩……
“米斯特怕我是因為他沒法接受他的兒子看透了他,翁崎澤也是這樣。爺爺标記他們的時候,手法已經很成熟了,他那時候早就成年,但我标記他們的時候還不到7歲。這種事本來隻是‘根’之間的秘密,但我做得不夠好,讓他們知道了自己經曆了什麼。”
很久之後,翁晨歎了口氣:“已經再也回不去了。”
奧修維德展在翁晨身邊動也不曾動過,他跟着雄蟲一起看保溫箱裡的雛鳥,發現胖墩兒的絨羽正在快速脫落,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介于絨羽和飛羽之間的羽毛,而且顔色比它之前的藍色更淺了,已經很接近成熟後的藍背公子鷹的羽色,“你縮短了它的生長周期?”
“胖墩兒現在的壽命差不多跟我一樣長了,而且我本身的壽命也增長了3年,這就是‘共享’。在300歲以前,我每多标記一個生命體,都會延長一段我和被我标記的生命的壽命,但是他們每一個的死亡都會給我帶來巨大的精神沖擊,可以說他們每個迎接死亡的時候,我的精神都會跟着‘死’一次,如果标記得太多,可能到晚年的時候,我就會因為精神力太脆弱而先瘋掉,如果是那樣的話,整個‘網絡’裡的人都會跟着我一起精神崩潰。”
翁晨看向奧修維德,有些驚訝,“你居然反而平靜下來,甚至連之前的憤怒都沒有了,這難道不會讓你恐慌嗎?”
“你會實時讀到每個人的思想嗎?”
“這倒不會,而且我第一次标記蟲族以外的生物,護身符上也沒記載過先例,所以不知道會有什麼副作用。”
“那倒是可以記錄下來,就當作是實驗好了。”
“……你為什麼一點都不恐慌?我以後也是要這麼标記你的。”
“可能是因為還沒真到這一步吧,也可能是我把你當檔案員來看了。”奧修維德表現得很無所謂,“如果連翁崎澤那樣的蟲子你都已經看過了的話,那我這些東西給你看到又怎樣?”
翁晨一陣失語。
奧修維德進一步說:“畢竟已經經曆過潛意識的那件事了,現在看來就算你想知道什麼、不想知道什麼,隻要我想到,都會直接告訴你的。”
“想了就說?你怎麼敢。”
“如果說什麼也不會有事的話,我又為什麼要憋着。”
雄蟲看着奧修維德,再一次地失語。
雌蟲依舊坦然:“有什麼問題嗎?”
“沒問題。”翁晨的語氣聽起來像是認了,“你說得都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