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出來的虛拟光屏上兩面看到的都是正向的圖文:左邊是繭室的3D建模,包括内部結構,牆體組織;右邊是建造這座建築的全部用材和把它塞進下水湧到的方法。
翁晨終于從柔軟的沙發裡将自己拔出來,開始看建材和建築細節,同時用記号筆在上面标注,“這些,全都是地下黑市的東西——難怪會是你親子跑來找我,不過現在的黑市老闆算是你的人,還是憑空冒出來野種?”
“灰色地帶的東西我向來持觀望态度。”
“給我份商品流通名單,我知道你能辦得到。”翁晨在看到建築部分的内容後,速度明顯慢了下來,“如果有時間的話,最好再幫我做一份采購體驗回訪。”
“已經着手在做這件事了。”楊女士喝到茶後歎了口氣,“但我覺得您不該在這件事上抱太大的希望,他能在下水道裡呆30年,想必也能在0247換3萬個身份。”
“聊勝于無,而且這個才是我追查的關鍵。”翁晨點了點面前的繭室建造模拟報告,“花上百萬蟲币建造一個破房子的人能有3萬個,把這個圓球塞進下水道的人卻不可能超過3個。”
“嗯。”女人又喝了一口茶,“算我一個。”
翁晨又往下看了兩行,在上面标記出了一段話,并念了出來:“‘推測表明,犯罪者可以通過巨型機械造物在a-3-s-e097下水口處放入[内1]層繭室,将其推送至指定位置後進行表層加固和後續編織’……嗯,算我一個。”
“你?”裘博恩也看到了這行文字,有些懷疑地問翁晨:“你怎麼可能有那麼大的設備?”
“我不用搬運設備,我要用到的就隻是個大号吹風機。”翁晨重新把文字上拉,回到建材分析的界面,“我可以先在我需要的甬道牆壁上加工一層外殼,确定我想要的安家位置。
“[外1]到[外3]材料全都是剛性建材,而且3是填充物,1是加固絲,這些都可以在2的基礎上添加,它的外殼填充順序不必1-2-3,也可以是2-3-1。
“至于内殼的東西就更簡單了,[内1]和[内2]分别是防水和防風,[内3]更是用來加固支撐的膠質層,但‘風化膠’這種東西在出場的時候卻是液體的,通風和光照以後才會變成固體。”
“在防風的氣球外面套一個防水的氣球,再在防風的那個裡面灌滿足量的硬化膠水。”奧修維德難得說了一句俏皮話,“想把鳥蛋塞進吸管裡的人并不真的需要一枚鳥蛋,他需要用到的東西可能隻是一台VS-77型号的鼓風機。”
翁晨有些好奇地看向裘博恩:“VS-77型号的鼓風機在38年前賣多少錢?”
“10萬星際币。”裘博恩神情複雜地說,“算上通貨膨脹的話,大概相當于現在的130萬星際币。”
“哦……”翁晨露出了個驚訝的表情,“我都沒意識到0247居然發展得這麼快。”
“那種東西在當年是稀罕貨,但現在已經很常見了,可能隻要7、8萬星際币就能買一台。”裘博恩看向了楊女士,“您可以向黑市的老人們打探一下當年有沒有賣過鼓風機的人或是渠道,那時候的星際市場還沒在0247建立,我想這種交易在地表很難找到結果。”
楊女士立刻應聲:“我會的,感謝您的指點。”
顯然,裘博恩的威望從來都沒因為他的年邁有所削減,如今的老人在這些舊部們看來反而更值得尊重。楊女士的工作本就是調查黑市流通貨物的疏漏,能有這樣一個龐然大物堵在排污甬道裡30多年,她多多少少要負些責任,隻恨不得裘博恩能直接跟她一起回地下城區幫她的忙。
翁晨拷貝了一份楊女士的材料報告傳給了奧修維德,以及還在臨時辦公室整理資料的恺培和肯伊曼,在确定了雙方的各自的工作後,女人起身離開,隻不過在臨出門前沒忘調侃了兩句蟲族的新首領:“如果地上區域混不下去了,可以來地下區找姐姐哦~”
奧修維德在關了門後才品出來這句話的深意,表情微妙地轉身問翁晨:“她說的混不下去,是不是沒在指工作?”
翁晨隻是癱在沙發裡發呆,而裘博恩已經起身拄着拐杖離開了大廳。
奧修維德目送老蟲子消失在手工室,重新走到翁晨旁邊把他拽起來,“翁晨,你有沒有在認真想這個問題?”
“我知道你的意思。”翁晨歎着氣,“這聽起來确實有點好笑了,但是……對,如果密友真的在我腦子裡,那個繭室有可能會有我的參與。”
奧修維德坐到翁晨身邊,看着雄蟲的眼睛問:“在你說那個假設的時候,在你腦子裡它根本就不是一個猜測,對嗎?它從一開始就在那兒了。”
翁晨開口,在準備說出什麼的前1秒,他猶豫了一下,這個猶豫是奧修維德看不出來的微小瞬間。
盡管他們四目相對、距離咫尺,但除了翁晨自己,沒有第2個人知道:他在那一瞬間否定了他的念頭,選擇了另一種解釋。
“不,不對。我明明是看到資料後才猜到有這個可能的,它完全就是我的推測,隻不過是最有可能符合一隻雄蟲搭建繭室的想法。
“我沒可能參與過它的建築,這才說得通。我們當初一起割開的那個入口,如果這些是我做的,那麼就算密友對我的意識做了手腳,我也能在看到材料的第一時間認出它們都是什麼,我會怎麼建造它,但這些都沒出現,我當時的感覺隻有新奇和陌生。
“它不可能跟我有關系,我甚至沒法進到裡面去,試問誰會建造這樣的出入口為難自己?這根本就說不通。”
翁晨的眼神真誠、語氣懇切,他令奧修維德相信了他的話,事後就連他自己也信了這個說法,所以在此之後,無論是翁晨、奧修維德,還是恺培、肯伊曼,甚至是裘博恩、楊女士,所有參與了這場離奇事件調查中來的人,都再也沒考慮過“翁晨是否就是這隻雄蟲的幫兇,但他卻不自知”這一可能。
翁晨也再也沒想清楚過,他當時那一瞬間的猶豫,究竟是因為他更願意把話講清楚,還是真的有什麼東西影響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