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昂諾肯在奧修維德吃到一半時收走了他的盤子,在另一隻雌蟲困惑的眼神之下,他給出了對方無法拒絕他這樣做的理由:“您需要像一位貴族那樣吃飯,這一點不僅僅包括您的餐桌禮儀。”
奧修維德想了很久才回答:“你的意思是說,我需要把一部分食物剩在盤子裡?”
“在嚴格的貴族家宴上,您可以吃到很多種食物,所以應該是‘每樣隻吃一口’,才是一位真正的貴族該做的事。”
奧修維德下意識地看向老蟲子走前留在餐桌上的盤子,那裡面幹淨得幾乎跟它被使用前一樣,“在我家沒有蟲子這樣吃飯。”
“您正在學習。”萊昂諾肯同樣看了一眼裘博恩的餐盤,“而且請您以後在公共場合都必須這樣吃東西。”
翁晨開始直播後,來自網民的惡評雖然大多都針對了雄蟲,但也有一部分是在對着奧修維德品頭論足,其中最多的一樣就是在貶低他的貧民出身。
[侯爵君駕吃飯時的樣子像是個窮光蛋]的說法在大小新聞平台都上過頭條,隻不過奧修維德從沒看到,而翁晨壓根無所謂。
翁鳴錦反而對此非常了解,作為這隻雄蟲的雌君,萊昂諾肯其實在見到奧修維德的第1天就想過要提出要求,可惜他們一直都沒有同桌共進晚餐的機會。
“……可我的胃要怎麼辦?”奧修維德用了最後的努力去掙紮,“你要我這樣餓着肚子挨之後的十幾個小時?”
“這取決于您雄主對您的态度,但現在,請不要再吃盤子裡的東西了。”
翁晨選擇讓小二給奧修維德再盛一份晚餐過來,并且耐心地等到雌蟲吃飽後才去廚房處理碗具。
奧修維德的第2套碗碟裡同樣剩了将近一半的食物,這次不是萊昂諾肯的阻止,而是他自己沒了胃口。
翁鳴錦帶着自己的雌蟲選擇了回避,房間裡隻剩下了翁晨和奧修維德。雌蟲看着幾個盤子裡的食物,一向有節約精神的蟲子終于忍不住向他的雄主抱怨:“這簡直就是在浪費糧食。”
“貴族家裡往往都會豢養大量的奴隸,所以這個時候作為雌君的你有一個額外的工作,叫作‘分配’。”翁晨這樣說着,卻把幾個盤子裡的食物丢進了垃圾桶,“但是現在,我們就隻能把東西倒掉了,不過之後應該會被拿去堆肥,便宜了有智族。”
奧修維德無法認可地搖着頭,他透過窗戶可以看到翁鳴錦跟萊昂諾肯在他們家門前的院子裡散步聊天,兩隻蟲子之間隔了大概3步遠的距離,雄蟲每次放慢速度并回頭時,跟在他後面的雌蟲都會後退并微微彎腰。
“他們結過婚了嗎?”
“當然,而且相當盛大。”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大概40年前吧,你要看嗎?”
翁晨正在洗碗,不是丢進水池裡讓小二去打理,而是撸起袖子,拿着清洗劑和擦碗布親自上手,所以他在光端上找錄像時,有好幾次都出現了劃觸不靈敏的現象。
奧修維德隻能走上前來幫他,“您沒必要這樣,為什麼不直接交給小二呢?”
“這個……因為裘博恩親手做了飯,所以我必須親自洗碗。”翁晨知道奧修維德在困惑,但他很難向這隻後來才住進這個家裡的雌蟲解釋他跟老蟲子之間的一些習慣,“這是我們交流的一部分,我在做這些事的時候其實也在思考。”
“思考什麼?”
“……”在雌蟲的目光下,翁晨用他沒佩戴光端的那隻手在兩隻蟲子之間比劃了一下,“……‘我們’?你以後就知道了,他也會讓你培養這種習慣的。”
“什麼?”
“裘博恩會認為這是他生活的一部分,意思是他可以通過這種規定和假裝,來确定自己‘還活着’這件事。”
奧修維德沒說話,但他在用眼神和情緒示意翁晨繼續把話講下去。
“就好像他會一直要求翁道川來幫他剪頭。”翁晨聳了聳肩,“以至于因為他一直隻讓翁道川來幫他做這件事,所以在翁道川死後他就再也沒剪過頭了。這就是他看重的‘交流’,在他多變的一生裡,有些東西對他來說必須是一成不變的才行。”
奧修維德張了下嘴,試圖做出些評價,卻被翁晨丢過來的屏幕打亂了,畫面中的錄像是當年翁鳴錦同萊昂諾肯結婚時的影像,但因為看到20個小時的時長,奧修維德果斷選擇跳躍式浏覽,優先看了儀式的核心部分。
令奧修維德感到驚訝的是,他在影像裡看到了一個截然不同的萊昂諾肯:那隻雌蟲活潑得甚至有些跳脫,會在婚禮的宴會上熱情地拉着同自己新婚的雄主跑到舞廳中央;不合規矩地示意樂團換掉莊嚴穩重的慢舞,改成熱烈悅動的貼面,甚至在最後喝醉酒時用強吻堵住試圖對他發出警告的翁鳴錦;也會在在場的嘉賓之間周旋,肆意暢談,開着有些冒犯的玩笑。
翁晨洗完了碗筷,正在用幹布擦除台子上的積水,可他的視線卻落在窗外的一對蟲子身上。
翁鳴錦已經轉回頭對萊昂諾肯講話,他們的身高隻差了幾公分,但拉進的距離還是讓雄蟲不得不仰頭,但下一秒面前的萊昂諾肯卻立刻下跪垂頭,擺出了一副順從聽訓的姿态。
奧修維德同樣看到了這一幕,他收起光屏的同時,忍不住好奇:“他們是怎麼落到這一步的?”
“你說哪方面?”
“40年前,他明明敢在他雄主發怒的時候去強吻他。”
站在室外雄蟲似乎也被自己的雌君吓到了,他茫然四顧,在和廚房裡的兩隻蟲子對上視線後更覺窘迫,緊接着這份羞恥轉為了憤怒、扭曲了他的面容,讓他表現出了在自己雌蟲面前的暴戾。
翁鳴錦呵斥出聲時,翁晨明顯感覺到身後的奧修維德抖動了一下,他以為是自己弱于雌蟲的聽力讓他錯過了什麼聲音,“你能聽到他說了什麼嗎?”
“不能。”奧修維德深吸了一口氣,“但我能猜到他有多麼窒息。”
雌蟲說的當然是萊昂諾肯。
翁晨擦幹了自己的手,轉頭握住奧修維德示意他跟自己離開窗邊,“别去同情。這是他自己的選擇。”
“您确定這不是被逼無奈?”
“或許吧,所以我今天才會對翁鳴錦感到憤怒——但是我們什麼都做不了,不是嗎?”
奧修維德同樣感到無力,他知道翁晨是對的,翁鳴錦如何對待自己的雌蟲完全是他的自由,他沒有做錯任何事。自己之所以會對萊昂諾肯生出憐憫,隻是因為他一直在被翁晨嬌寵,如果換做是來到0247以前的奧修維德,他絕不會産生出任何的同情。
雌蟲被拉去了餐桌邊,但他的目光仍然停留在洗碗台前的窗戶上,“他們的關系,到底是怎麼落到這一步的?”
“你查看過翁鳴錦的等級了吧?還有萊昂諾肯。”
雌蟲沒有回答,但他确實在見到這兩隻蟲子的第一天就已經調查過:翁鳴錦的精神力在平民中是罕見的A級,他之前的幾隻雌蟲也都是B或者A,但是後來被他選定為雌君的萊昂諾肯,卻隻有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