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禾擡眼看他,徐姜秩手中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杯冰沙,還是巧克力口味的。
她微微怔了一下,緩緩接過,不自覺咬着唇。
“心情好點沒?”
“可能,也許,大概好了一點吧。”喻禾舀了一勺塞進嘴裡。
他靜靜看了她幾秒,緩緩站起身來,眼底是藏不住的戾氣,微眯着眼朝巷口看去,那裡空蕩蕩的,顯然人已經走了。
“你東西都買完啦?”喻禾含糊不清道。
他回過神,看向她:“買完了。”
她手中動作一頓,歪頭往後看去。
小貨車上塞了滿滿一箱的食材,她不禁有些心虛,明明說好要一起搬運東西的,她不僅什麼也沒幹,還免費得到一杯冰沙。
于是她先發制人:“你怎麼不叫我,要不然我也能幫你搬點。”
徐姜秩倚在車身旁,雙手抱臂眼眸微眯,帶着點似有若無的笑:“某人剛一直在大喊大叫,可能沒聽清吧。”
她開始後悔主動挑起這個話頭,急忙轉移話題:“東西都買完了,我們是不是要回去了?”
“你還想去哪?”
她不好意思道:“我還要去買一個冰沙,不過是送人的。”
“我跟你一起去。”有了前車之鑒,徐姜秩更加不敢讓她一個人待着。
“好。”
他們站在賣冰沙的小鋪前,看着這麼多口味,喻禾有點選擇困難症。
“你們男生一般都喜歡什麼口味的,菠蘿?藍莓?還是橙子?”
徐姜秩氣笑了,舌尖抵着下颚,随便指了個:“這個。”
“老闆,要一個這個口味的。”
她付完錢後,喻禾舉着冰沙一路小跑回到車上,無比珍視。
等徐姜秩上來後,她禮貌問道:“可以開快一點嗎,我怕化了。”
“當-然-可-以。”他一字一句道。
如喻禾所願,原本三十分鐘的路程,她不到二十分鐘就回來了。
快到村莊時,喻禾看着前方羊群經過,心中有了猜想,于是她環顧四周,終于在路邊看到一個熟悉的人。
“先停一下。”喻禾亮晶晶的,回過頭對徐姜秩說。
還沒等他停好車,喻禾就解了安全帶,急匆匆要下車。
“胡營生!”喻禾喊道。
曬得黝黑的男孩茫然地回頭,手裡的長鞭倏地停在半空中。看到喻禾後,臉上露出驚恐的表情,慌慌張張加快腳步。
喻禾手裡拿着冰沙,一路上避開羊群,好不容易追上他。
她呼了一口氣,有點好笑:“你跑什麼呀?”
他兩隻手交疊在一起,有點不知所措。半晌,弱弱開口:“找我有事嗎?”
“這個給你。”喻禾将冰沙遞到他面前,見他毫無反應,又晃晃手臂,“給你的,拿着吧。”
他的嘴唇抿成一條直線,還是搖搖頭。
喻禾微微俯下身子,帶着點溫柔,笑着說:“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你一個人看着這麼多羊,每隻羊還都非常健康,肯定很辛苦吧。這個是獎勵你的。”
徐姜秩坐在車上,頭靠在椅背上,靜靜看着他們。
他偷偷擡頭看喻禾,确定她沒有生氣,伸出布滿繭子的手接過來。
喻禾又摸了摸他的頭,柔聲道:“如果你有什麼話想對我說,回去之後可以找我哦。”
東西成功交到他手上後,喻禾怕徐姜秩久等,又小跑上了車。
“給他買的?”
喻禾點點頭,解釋道:“是我住的那戶人家的小孩,挺可憐的。”她輕輕說。
徐姜秩察覺到她的異樣,并沒有追問。
其實她是有私心的。
她見到胡營生的第一眼就好像看到了小時候的自己。
自從她八歲那年,父母離婚之後,她就再也沒有一個完整的家了。喻禾記得當時他們吵得很兇,她跟了喻瞿之後,就再也沒見過母親了。喻瞿常年在外地考古,大部分時間都在研究所,所以她從小就懂得照顧自己。
那時候她最喜歡上學了,因為學校裡大家都和她玩,不會感到孤單,不用回去面對冷冰冰的家。
後來她寄住在姑媽家,雖然姑媽一家都對她很好,但她還是沒有歸屬感。
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姑媽帶她和周亦獻逛商場,周亦獻看中了一套變形金剛,哭着鬧着非要買,最後姑媽被鬧得沒辦法,隻好給他買下。她又問喻禾喜歡什麼,因為記得父親交代過在姑媽家要聽話,要懂禮貌,所以她沒有要。姑媽又問了好幾遍确定不要嗎,她還是搖搖頭。
她沒有跟任何人說她喜歡一套洋娃娃,很喜歡,很想買回家,可還是懂事地說我不需要。
因此所有人都誇她是個好孩子。
她和胡營生一樣,都是孤獨的小孩。
沒有人教過他什麼是對的,什麼不該做。
她很能共情他。
也願意再給他一次機會。